只是这样,本就拥挤的营地更加憋屈。新入内的病患已经没有了木板床,只能暂时躺在干草垛上,用围起来的破布挡风。
李昀坐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肩上挂着几层披风,快要将他单薄清瘦的身骨全部裹住。
他的膝上披着旧棉被,连棉絮都从破洞中被扯出丝来。被子上那股腐朽的陈年雨渍味道被一丝丝渗进破布棚的冬风驱散,可那股冷意又一个劲儿地往李昀骨头缝里钻。
他手中拿着一支断头的毛笔,吸了墨水的笔锋毛仍是四散炸裂。手中的一张粗糙黄纸垫在木板上,他就着这坑坑洼洼的木板,努力写着端正的字迹。
隔着布帘,有校尉回禀军中形势,包括草药与人手调配、粮草与火器运往前线的频次。李昀轻轻按着唇低咳,另一手飞快地写就简短回复。
这样肮脏凌乱又简陋的环境,却显得李昀身上那股从容与清贵的气度更盛。下颌削尖,脖颈细长苍白,双颊又清瘦了些,显得那双本就澄澈的眸子更加乌亮。
只是伸出袖口的手腕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块状红疹,那颜色红得滴血,鲜艳得像到即将凋零的寒梅。
帐外传来金戈交杂与争吵,加上隐约的哭声,让李昀顿了笔,眉心微蹙:“何事?”
“粮食不足,那群新来的没分到粮,闹起来了,不是什么大事。”隔着帘帐,那校尉小心翼翼地回禀。
“不患寡而患不均,如何不是大事?”
校尉面色一凛,低声道:“是。末将这就去处理。”
“稍等。”
那清冷微哑的声音隔着布帘传来,校尉在外面等了半晌,却见里面丝毫没有动静。他有些等不住了,就在他想要挑布帘进去的时候,一单薄清瘦的身影缓缓出现。
对方脸上虽严严实实地系着方形粗布,却也遮不住眸光里那文雅清贵的沉静。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