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摔碎的白瓷盏里是上好的金骏眉,小丫鬟揣度着主人家的心思,到底是不敢再上这一样了,只恐姨娘心里头不喜,再砸一回。这次便用了天青色瓷盏,浓浓地沏了一碗碧螺春来,茶汤映着杯盏,绿盈盈的一片,盼着主子心里头的火能消下去两分。
秋姨娘此刻倒没在意这个,随手接过来呷了两口,热茶顺着喉咙一路到胃里,暖意往四肢去,心绪才算安定些。
壁角搁着座西洋的自鸣钟,是先前谢行履在外做生意时,从洋人手中淘换来的稀罕玩意儿,送来摆在屋中,只说用着玩儿,是西洋人看时辰的东西,倒比素日里的准些。
刚送来时秋姨娘没敢收,只暗暗嘱托他将东西原样带出去。
老太太、老爷房中都没见过的东西,搁在她这儿不就成了专碍人眼的钉子了?
谢行履不在意这个,只觉得自己这位亲娘谨小慎微了半辈子,平白受了不知多少委屈,如今自己总算争了些气,总想让她过得松快些,也能寻些乐子。
两厢推拉,最后还是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发了话,只对着秋姨娘道,“既然是行履的一片孝心,你就好好儿地收起来,不必惧着旁的,倒好似显得府中多苛待了你似的。”
话毕,又不咸不淡地瞧了她一眼,“你这儿子心地好,懂得孝顺,也肯认你。生了这样的儿子,该是你往后的福气。”
话说到这地步,秋姨娘便是再心惊胆战,也只得将这座西洋玩意儿收下,在阁中寻了个不起眼的地方暂且放着了。
这东西做的精巧,上头雕了些彩画儿,黄铜的壳子锃亮,里头一根长柄状的东西还会左右晃,到了整点时候,就开始铛铛地敲。
头一回响时,只将院子里众人都唬了一跳,满处地寻摸着找声响来处,好容易寻到这座钟上,在四周齐齐围了一圈,却没人敢去动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