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里不停闪现山鸦那个四分五裂的木雕,眉骨到鼻梁的切割面,他闭上眼。
应云碎是自己有点问题。
他确实性冷淡,但不是没有过冲动。
可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他仅有的欲|望,匮乏的梦境,唯一的喜欢,都是对着山鸦《明天的孩子》里那副男性形象。
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他性幻想的是一个虚构角色,痴迷的是一块雕塑木头。
他其实是个寡欲的变态,早在一个艺术品上放置了自己稀薄又浓烈的爱恋。
而这样的他,又如何还能以爱情的方式再喜欢上,把他爱恋切割得四分五裂的迟燎。
“云碎哥。”
应云碎睁眼。
两人对视,迟燎微笑着,眉骨到鼻梁的深邃轮廓划了一块锋利碎光:“到了。”
第23章 兄弟
“所以要把上衣脱掉,再背上这个,小应你介意吗。”
白邦先所在的是一个宽敞的平层工作间,三面都是落地窗,木质地板上毫无章法地堆着石膏、素描纸张、刻刀与彩色布料、甚至还有些不知名的诗集与唱片。在一快褪色的钩织装饰垫布上,放置着一对单扇达一米的手工翅膀。
应云碎被教授还有他俩助理围着,工作室里开着不低的暖气,他只穿一件白色衬衫,下身是直筒亚麻长裤,像个轻盈的舞者,掂量着似乎比他还重的华美翅膀。
由鸟羽、树叶和无数像是香雪兰、马耳他蓝玫瑰或洋桔梗的干花组成,交织出绚丽繁复的色彩和图案。
“不介意。只是我的背有烧伤。”应云碎直白平静道,“不知道会不会影响。”
三人愣了下,白邦先说:“那当然不会。”
“这翅膀做得也太漂亮了,但这些枝枝花花堆在一起不知道多沉。”助理小向戳了戳翅膀上重沓的弗朗花,“为啥不只贴羽毛?”
因为白邦先只是借一个神话形象为引,也想刻出大自然的声音。
教授这么解释,心思本就神游的应云碎又开始想他的“恋人”。
《明天的孩子》其中有一尊雕像是少年半下飞马的动态身姿,他拿着锋利的长镰刀。镰刀上绕着鲜血与毒蛇,少年脚踝却缠满花瓣与水滴。
白邦先追求的华美花叶、复杂翅膀与写实的人体肌理。竟是与其异曲同工。
“你在想什么小应?”教授看他愣神。
应云碎就实话说想起了山鸦的作品,知道白邦先不会介意。
但他没想到教授竟会笑起来:“啊你真的好懂,我就是在效仿师妹那种介于神性又人性的风格,你说的那尊其实也是塞了点珀尔修斯的影子。”
珀尔修斯也出自希腊神话,宙斯之子,杀死了美杜莎。但很显然这不是重点,其他人像捕捉了啥不可思议的东西:“师妹?”
“对啊,山鸦和我都曾在RCA*读过,但我是交换生,比不上她。”
“不是,山鸦是女的吗?”小米目怔口呆。
应云碎也惊了。
“嗯,人四分之一混血呢。她外婆生在意大利的格勒登山谷,那儿群山环绕,也算是她木雕艺术的灵感来源吧。”
“天,老师,你咋从没说过你有个国宝级雕塑家当师妹!”
“她去世了嘛,就才四十多岁,没提到我就没说。但她作品风格对我们这批搞雕塑的影响挺大的,我也是有点想纪念致敬的意思吧,虽然只能用石膏试试。”
因为材料的特殊性,木雕比石膏雕塑要难上很多,每一次下刀都必须胸有成竹,稍有差池便意味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