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燎在也没用。他不可能这么轻易走出那场事故的阴影。
导演说“点火”,砰得一声,他能感觉到一片黑暗里四处火光骤然点燃,在黑色里影影憧憧地狰狞闪耀着。像极了那一天,黑烟挡住了所有视线,只依稀觉得到处都是烈焰,向他奔涌而来。
应云碎深呼吸口气,在摄像机的凝视中登上阶梯,宛如又登上了他记忆里那片永远不敢探寻的焦土建筑。
火灾是发生在应云碎从小长大的福利院。
他那会儿18岁,其实已半离开福利院走向社会了,只是那一周院长联系了个艺术慈善机构给孩子搞活动,办童趣展教艺术课什么的,他也来帮忙。
然而展还没办起来,意外先发生了。
那次事故死伤上了两位数,登了新闻头条,毕竟有很多孩子,福利院也被烧得只剩个躯壳。
应云碎是想疏散孩子们先走,自己晚了一步,再加上他心脏不好在浓烟密布的地方更是供血不足,头脑混沌脚步越来越沉。
等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已彻底陷入黑烟之中,只听见烈焰呼啸,他几近窒息要被吞没。
“火架!火架!”
“小应快步几步!”
四周好像有些喧闹,但应云碎还在被折磨了好几年的梦魇记忆捆住手脚,除了火舌跳跃的声音,其他都变得无比遥远。
那时也像现在这样,什么都看不到,呼吸上不来,却觉得身体在被炙烤。接着他依稀听见横梁还是什么断裂的声音,像迎头掉下片死神的阴影,砰得一下往他右背砸来
“云碎哥!”
在一片惊呼中,这道声音从遥远里奔沓而来,被掩盖得很深,却精准穿过了应云碎耳膜。
他陡然回神。
只感觉一阵疾风拉力。
他被人骤然箍紧,丝滑的眼纱在力量拉扯里散开,飘下,露出放大的瞳孔。
看到的世界是颠倒的,悬空的,火光硝烟的,他正贴着硬实的胸膛,往台阶下摔去。
又是一声砰。
迟燎拥着他倒在地上,手护着应云碎后脑勺,压在他上面。
地板很硬,他的体重这么压应云碎会很难受,手迅速撑起来,下一秒,哐当一声,火架砸中他弓起的背。
但他却毫无知觉,只低声慌里慌张地问:“你有没有事?”
片场的人都吓坏了。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意外:火架本应该在应云碎踩到第三级时,从第二级他的背后掉落的。
却不知怎么的,在应云碎登上第二级时,它就往下砸。
其实如果应云碎听见了声音反应快的话,或许能来得及闪避,偏偏他蒙着眼,人也像有些懵,竟迷蒙地抬头迎去。
若不是这个群演反应迅速,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这也是场拍摄事故,火架砸在迟燎身上仍烧了会儿,才在工作人员的匆忙帮助下灭去,他背后套着的劣质盔甲都变成焦黑色。
演员导演都围上来,迟燎却仍只是撑在应云碎上方:“你有没有事?说话!”
语气强硬,应云碎承接着他重重的呼吸,像承接烈火后第一场春雨,眼睛瞬间被淋湿,心脏也被浇灌得缩成极小的一点。
事故来得太快,迟燎护他也护得太快。可他明明劫后余生,不用再一次承担被火侵伤的命运,却露出更恐慌的表情,反应过来后只把迟燎弓起的身体压到自己怀里,手指颤抖着抱着他,感受那如山的心跳和重量。
同样是压迫得自己无法呼吸,但这次他心甘情愿,甚至觉得这种压迫可以把自己不规则的心脏起伏压得均匀。别人都以为他只是在感谢群演,没注意应云碎拽住了群演的头发,声音都带了丝哭腔:“我应该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