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兀自吃饱了,站起身来,单手按在后颈上慵懒地活动了下脖子,似乎被错金嵌宝的凤冠压得不大舒服。

接着,他径自抬手,熟练地拔下几支衔结珠钗,将凤冠整个摘了下来。

凤冠之下,青丝盘结。他单手放下凤冠,另一只手握住玉簪一抽,瀑布般柔顺浓黑的长发便散落而下,披散在他肩头。

据说宫里的公主娘娘们,素日里都是用白玉磨粉来养头发的。佐以鲜花草药,养出的头发乌黑柔润,自带芳泽。

可方临渊却看见,那张没有珠玉映衬的面容,如同揭下画皮的鬼怪,初初显露出男人的轮廓。

继而是霞帔、碧玉带,紫瑛禁步。

女子复杂又极尽奢华的婚服被他一件件卸下,如堂皇显出真身的妖魔。

待那些琐碎的装饰除尽,他像是终于松快了些,单指扣住衣领的玉扣,惬意地舒了口气。

继而,他单手扯开束绦,那件龙凤密绣织金牡丹喜袍松落下来。

在他拉开衣襟的刹那,方临渊下意识地闭上眼,扭过头去。

他没有去看。

他的本能还将这人当成了一位不可亵渎的仕女,在某些时刻非礼勿视。

直到扭过头后,方临渊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他在躲什么啊!

他的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方临渊的耳朵都要烧着了。

他愤懑地低下头,垂落在身侧的手却恰好映入眼帘。

方才,他还一路牵着那人的手,珍而重之,如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刹那间,他的手心里像是有无数只虫蚁在爬,激得他刹那攥紧了手,猛力地搓了搓。

可那跟男人拉手的触感,却像是烙在皮肤上一般,甩都甩不掉了。

作者有话说:

方临渊:我不干净了。

赵: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方临渊:?(拼命洗手)

第3章

方临渊彻夜未眠。

他眼看着赵换下喜袍,熄灭花烛,在床榻上和衣睡下,鲜红的被褥如同风平浪静下暗流涌动的海。

他的领地被一条大蟒蛇占领了。

方临渊从来没有这样憋屈过。即便是被突厥蛮夷割据而去的陇西十八城,他都能亲自提枪夺回,可偏偏一张他从小睡至今日的拔步床,他却在旁人的占领下连靠近都做不到。

此远胜夺城毁家之仇。

平稳的呼吸声从床榻上传来,方临渊只得转头,在卧房外侧的碧纱橱中暂且容身。

那碧纱橱本是夏夜消暑之处,窗上只一层明纱,在冰雪未融的冬夜里寒气侵人。幸而方临渊在外打仗时什么苦寒之地都睡得,况且此刻满心愤懑,睡意全无,也不拘躺在什么地方。

他独自枯躺在碧纱橱中,直到晨光初初透过窗纱,才恍惚进了睡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