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却不知为何心情有些复杂。
许是方临渊背脊上的那道刀伤,光看骇人的疤痕便可知当日是如何深可见骨;也许是方临渊与他争执时,那双眼里炽热的认真,像是合约岁贡真的与他生死相关一般。
赵璴该怀疑他的,毕竟他向来谨慎,更从不相信世上会有干净的人心。
但他没有,而是以他生来从未有过的耐心,向方临渊说清利害。
可是,在看见方临渊怔愣之后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了然却迷茫的神色时,他竟有些烦躁。
君臣之间的猜忌怀疑、同僚之间的攀诬陷害,难道是什么少见的东西吗?便是皇城砌地用的砖石,都是拿算计和着泥血浇筑出来的。
谁不是活在这其中,在金堆玉砌的沼泽里求生,在矫饰伪装的人皮之下,互相掐着肮脏丑陋的灵魂,让对方做自己的伥鬼。
但他头一次感到脏。
这一切于他而言空气一般司空见惯的东西,落在方临渊的眼睛里,却像是将他的眼睛染污了似的。
赵璴有点烦。
“多谢你提醒。”良久,他听见方临渊对他说。
赵璴却想,狗皇帝从来多事,当真早该死了。
他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方临渊并没留他,一直到傍晚时分,二人才重新在马车前碰面。
赵璴看到,方临渊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侯爵的冕服极衬他,靛蓝色的广袖锦袍显得他肤色愈发白。
可他表情却不鲜活,仍像方才他走的时候一般,死气沉沉的。
扶他上马车时也是,神不守舍,甚至没像平日里那样瞪他。
只是不让他管皇帝的闲事而已,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