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地点是远东。
“沿海的地貌是平原。那里没那么冷,你的位置还要再偏上一点,有丘陵,有河。河流是内陆河,汇入湖泊,说不定还能在那里钓鱼。”
黑泽阵发现,自己居然会因为他的叙述而真心实意地期待起某个地方。他兴致勃勃地盘算着那里的湖,又懊恼地抱怨海边最好别多下雨,模糊不清的远方在他的叙述中渐渐安定,呈现出一种大雨过后明晰的样子。
在此之前,他对世界是没有概念的。
世界很大也很小,乘上半个小时铁路就能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世界很小,小到他只能追逐一个人。而在唐沢裕的口中它们并不是大或小,而是通透、熟悉,他能对任何一个陌生的地点侃侃而谈,从气候地理推算出风土人情。
他孑然一身,行走于黑暗中,而唐沢裕推开一扇窗,于是斑斓的色彩奔涌而来。
离开,在黑泽阵的观念里是迁徙。只有在一处待不下去,才会背井离乡,去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地方。而唐沢裕与之恰恰相反,他是什么都不缺的那种人,可他偏偏要走。
其实黑泽阵并不理解,只是曾经的疑惑,转化成对于目的地的期待。于是离开的原因不再重要,这也是他离人间最近的那一次,并不是世界本身多有趣,而是在唐沢裕描述里,它们从来都生机勃勃。
8
与生相对应,黑泽阵会想到他的死。
——作为杀手的本职。
他清楚自己的使命,也清楚自己是因何而放弃它。彼得格勒他没有下手,城市熙熙攘攘,没有不知道他的人。
可当在离开后呢?
离开后就能下手——至少在这之前他是这么告诉自己。等他断绝了所有联系,音讯全无,鸿雁不抵,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那一刻就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