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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声掠过易北河 美岱 881 字 2023-10-27

“缝裤子!”翻译员小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维奇亚耶夫老同志是要帮你缝裤子!”

我双手霎时僵住,又是一阵冷风吹来,我的屁股顿时一阵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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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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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脱下他的棉大衣,粗糙却厚实的棉大衣,披在我身上,长及膝盖,足以遮挡我那单薄底裤下若隐若现的屁股,感谢他,不,是感谢苏联的棉大衣,让我不至于穿着条内裤度过接下来的会师仪式。后来艾文说,我穿着苏联的军大衣站在美军的军队里,可以说是第一人,应当被载入史册。我勉强挤出笑容,酒意半醒后只觉得丢脸丢到美利坚了。

当然,这并不是没条件的,当他说可以把大衣借给我时,我听见翻译员小姐说:“他说想看你的枪,就看一会儿。”

我抿了抿嘴,把美国陆军的制式步枪扔给了他,他顿时兴奋得像个孩子,嘟嘟囔囔地走了。晚会结束后,我回到自己的营地,什么都不想倒头就睡。可眼泪不听控制,它默默流淌至黎明。

第二天一早,我的裤子和枪被苏联红军送来,裤子缝补得就像新的一样,很明显还洗过,在篝火边烤干,散发一股松脂的香味。而我的枪,被擦得锃亮,子弹一颗都没少。我找艾文拿了点面包干坐在帐篷外篝火余烬边就着一点牛奶充当早午餐,还没吃完就听见我们的上尉在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阿尔弗雷德!”他嗓音嘹亮,我连忙狼吞虎咽,然后跑过去报到。

“去巡逻!见鬼,准备睡到咱们打柏林吗?”他在我肩上拍了一巴掌,揉着太阳穴,嘴里骂骂咧咧,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今天队伍里大多人都是这种状态,喝酒谁都比不过俄国佬。

于是,在这淡蓝色的天际下,我和他——他后来自我介绍为什么什么萨连科,我们一起沿着河岸朝远方的那道彩虹走去。一路上我们没有说话,即使说了彼此也听不懂。沉默地走着,我心想他的军大衣还在我的帐篷里。

“阿尔……”他突然开口,我停下脚步。

他朝我微笑,伸出狙击手那粗糙有力的食指,轻轻地在自己眼睛上点了点。

我皱眉,并不清楚他的意思。他宽容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他的口琴,金属的外壳反射正午的阳光,划出梦幻的闪亮,他将其举到了我面前。

在那布满划痕的口琴上,我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一头来不及修剪的红发蓬乱得如同火焰,额头上残留被弹片击中后的伤疤,以及一双……一双发红发肿的眼睛。这是昨夜哭泣的后果,眼皮发肿,眼睑通红。

“st nightyoucutedo notcry”

我惊讶地抬头,他结结巴巴地说出一段英文后突然双颊绯红,收起口琴,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将目光落在闪闪发光的河面上。

“谢谢……哦不,我不是因为丢脸才哭的,我可没那么傻,老兄,我根本不在意。”我耸了耸肩,他微笑不变,我知道他没有听懂。

“i……”我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cry for friend……die……”

我费劲儿地解释,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抬起手在他身上拍了拍,露出友好的笑容。他瞅了我一眼,若有所思。

“friend。”走了几步,他又突然说,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说:“friend。”

“yeah!friend!freund!”

我说了句德语,他突然双眼明亮起来,和德国佬打仗这么久,或多或少都会几句,他激动地扬起双手,点头笑道:“ja!freund!”

我挑了挑眉,心想总算找到个能沟通的方式了,俄语我可一丁点儿都不会,老实说,这辈子我都还没想过可以和苏联人有半分交情。

可后来,我发现他的德语也是有限得很,说来说去不过那几句,比如“举起手来!”“投降!”等等这些根本就不会用在我身上的词儿,于是我们就只能再次回归沉默。不过,即使后来我们能够无障碍得交流,我们却也总是沉默。

也许沉默就是我们早已注定的命运,不过,在这个时候——年轻如我,行走在易北河畔,憧憬着即将到来的胜利,却也忧伤和感概易逝的生命。即使我在迈克尔阵亡后曾下定决定除却艾文不再在意任何人,不再结交任何朋友。可是此刻,想要获得友谊的心却蠢蠢欲动。

我知道,我们所有的不开口都只是因为语言问题,可即使如此,那交流的渴望却在我们这两颗年轻的心中暗流涌动。

他很害羞,走在我身边,半分没提到他的军大衣,只是一个劲儿地红着脸。侧脸刻在易北河的光晕里,我不知道该如何描绘……也许你可以想象修道院的阿辽沙,或者火车上的梅什金,英挺的线条下却透着股柔和的气息,就像秋天的高加索山脉,在落入余晖中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