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是你的哥哥,也是我的哥哥。
谁都知道这是谎言,可亨利居然舍不得或者说害怕戳破这个谎言。在硝烟弥漫的前线,每回闭上眼睛后在黑暗中总会浮现的身影就这样来到了他身边,他甚至感到可悲的喜悦。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亨利开始教南希用枪,他希望她能保护好自己。
是以休战时刻,总能在前线后方的草场空地里,看到男人自后握住女人的手,朝远方打靶的场景。他们都知道这是一对兄妹,身为情报科科长的哥哥和接线员妹妹。随着战线超欧陆腹地推进,美军队伍越来越靠近德国地区,有一回,队伍遇到了困境,前方城镇有大量德军驻扎,却不知道具体兵力如何。派遣侦查小队易暴露己方,最好用地下方式。正当指挥官和亨利百愁莫展挑选人员时,南希主动请缨,说自己会德语,又在德国生活过,可以伪装成德国妇女深入敌营。
她还记得亨利怎样斥责了她,又逐渐接受了她的提议。在亨利近乎绝望的目光中,也许她是故意的,故意惩罚他不肯表露的爱,只身进入了敌营。
一天后,她带着情报回来,指挥官表扬她可不是个接线员那么简单,完全可以成为一名情报人员,亨利在勉强的苦笑中附和说南希本来就是赫克谢尔家最聪明的孩子,然后拉着她来到后方,颤抖地揭开她的衣领口子,好似想要探查她的脖颈上的红痕究竟为何。
她只觉得好笑,告诉亨利,说有些东西,对于女人来说,不上床是弄不来的。
亨利的手僵住,南希顺势拥抱了他,说,是你先不要我的,
后来她想,亨利也许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恨她的。
而这恨的加剧,来自于1945年4月,在美军解放达豪集中营后,亨利便得知兄长早在进入集中营一年后便被折磨致死,自己所做的一切全乎枉然。这时,已经是一名情报人员的南希从柏林地区赶来达豪市,再次来到了他身边。
南希想,自己赢了。亨利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了。
她一错再错,故意在受伤的亨利面前和别的男人调情,欣赏她的兄长濒临崩溃的边缘。她知道离自己的目的近了,某天,当她在庆功宴上和一个男人接吻时,她的胳膊被扯住,人们都以为是哥哥再也不忍看妹妹在外胡闹,却不想妹妹被带回公寓,兄妹两人近乎仇恨般地纠缠在一起。
亨利碎掉的理智,是那么美,南希抱着他,说爱他。他若跌落,只能跌落到自己的怀里。
也许在他们的一生中,战后的那四个月是最美妙的日子,亨利尽管顾虑重重,但还是依南希所愿生活在了一起。可四个月后,命定的惩罚悄然而至,南希发现自己的例假在两个月不造访后,惊恐地意识到了怀孕的事实。
不应该留着这个孩子的,也许两人还有挽回的机会。可若说有什么是注定的惩罚,注定让执迷不悟的女人得以回头,那么就是孩子。在怀孕的十个月里,南希对外称这是一夜情的后果,对内则和亨利两人幸福而又胆战心惊地迎接这个孩子。
对于亨利来说,这是他失去了所有亲人之后将要迎接的第一个亲人。也许是南希如恶魔般在他耳边的龃龉起到了效果,他竟忘记了南希在作为他的爱人之前首先是他的亲人。他一生就在这个时候是糊涂的,自此以后便保持残忍的清醒。直到那个孩子降生。
那个孩子几乎要了南希的命,大得不得不选择剖腹产,自此以后在南希身上留下一道罪恶的刻痕。而亨利,在抱起那个孩子的瞬间,就意识到惩罚的降临。
这孩子,是个聋哑的。
还没来得及让两人接受残酷的现实,某天——南希还记得,是1946年纽约的秋天,窗外的红叶在后院里落了厚厚一层,秋草地的露珠旋转着整个天空。这个躺在婴儿床上的孩子,在一阵抽搐后,咽了气。
所以在多年后,她看到另外一个乱伦之子倒在地上抽搐时,她几乎恐惧到晕厥。
这一回,她知道自己错了,她意识到杀死孩子的不是别人,是身为父母的他们自己。她抱着冰冷的孩子地板上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亨利从她手中把孩子抢了过来,放在了一具小小的棺材里。两人之间的爱,仿佛就在那个秋天,随着孩子一同被埋葬了。
自此以后,她甚至都不敢说“爱”这个字眼了。
而亨利,为了提防两人之间的重蹈覆辙,居然想出来这样一个招数。这起源于战后曾在萨克森地区见到的一名担任德语翻译的年轻人,当他有把这个身为侦察兵的年轻人招募麾下的想法时,理所应当地对其进行了详细的背调。随后便惊讶地发现了这个名叫阿尔弗雷德·莱利的年轻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