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喜欢一个人的极致便是可以为他去死,那赵哥儿毫无疑问的,也可以无条件的为了方子晨去死。
他那么的喜欢他,那么爱他,方子晨熬个油被溅到,只是烫红了皮,他都能心疼一宿睡不着,他怎么舍得方子晨同他陷在愧疚和自责中?
他知道那种感受,他被那种愧疚感折磨过,没有比他更清楚,那是一种呼吸都会伴着疼痛,让人苦不堪言的难受,他怎么舍得让方子晨经历这些?
“我知道瞒下这件事对不起儿子,我当时想着,只要我们离开村里,没人知道他的身世,就不会再有人骂他是野种了,他还小,以后都能忘记,你待他同亲生的儿子也没有任何差别,我就想着满下来了。”
赵哥儿哽咽着,又去拉方子晨有些冰冷的颤抖着的手:“而且我知道,如果当初一见面,我就告诉你的话,你不一定会留下来,你可能会再次抛弃我,对吗?”
赵哥儿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像一巴掌一样,扇得他哑口无言。方子晨撤回手,他似乎痛苦得腰都直不起来,弯下身蜷缩起来用手撑着脑袋。
他眼泪又再一次掉了下来,他一下下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被悔恨的情绪拉扯着。
原来,人难受到极致,心脏会有炸裂般的疼痛。
“夫君”赵哥儿想拉他起来,方子晨却捂住了脸,将脸埋在手掌间,低沉撕裂的哭声从指缝间流淌而出。
面对赵哥儿的质问,他回答不出一句‘你小看谁’、‘不会’这样的带着肯定的话,因为他无法确定。
赵哥儿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十八岁的少年,他们冲动,天真、烂漫,以自我为中心,觉得自己可上天入地又无所不能,他们装得很拽,说着很牛逼的话,但其实说来,他们也只是没遭受过风雨侵袭的花朵,他们无忧无虑的待在温室里,受着呵护长大,真遇上了事,也许又会比谁都怯懦。
这个年纪的,他们并不能很好的阐释‘责任’这两个字,也不能很好的挑起来。
温室里的花朵渴望着外面的世界,但当保护罩一打开,迎面吹来微风时,它们能迎风招展,甚至在适应后,逆风生长。
但如果骤然吹来的是一阵带着毁灭性的强风时,大多便都会被吹断嫩绿的枝体。
寻常人若是见了鬼,第一反应会是逃,但方子晨自认正直,浑身正义,见了鬼还想冲上去,打他个魂飞魄散,他觉得自己是个五好的青年,从不作奸犯科,甚至小事儿都不曾犯过,他也不与那些对人品头论足、指指点点的男生一样,他鄙视那样的人,可如今,他才骤然知道,他其实比他们都不如。
他是个强/奸犯。
他不是纯粹的,他卑微肮脏。
他以前以为自己是赵哥儿的救赎,可实际上,他却是个该吃枪子的强/奸犯,他不是赵哥儿的救赎,是他把本就过得很艰难的赵哥儿,再次推入了深渊。
他没有犯过错。
可是一错,便整了个最大的,他几乎是难以接受,甚至要崩溃。
一般过失杀人,反应过来后,有些会一不做二不休,毁尸灭迹。
有些会自首。
有些呢?他们可能接受不了,无法忍受,会慌蹿的逃离。
强/奸同杀人没有任何的区别,都是该剥皮抽骨砍头的大罪。
如果当初赵哥儿说了?那时尚未很成熟的他,没受过风雨侵袭的他,被保护得很好的他,会怎么做?会不会接受不了,无法面对赵哥儿和乖仔,选择逃离?
他知道他做的事儿后,他还能直视赵哥儿和乖仔吗?还能用平常的心态,去对待他们吗?
乖仔再叫他父亲,还能再喊到他心坎上吗?也许不会,他的那一声声父亲,更像在提醒他自己他究竟做过些什么,那声父亲,更像是他犯罪的证据。
赵哥儿当时那么小,他却诱哄他,同他发生了关系,赵哥儿问他,能不能带他走,他说能,可最后,他却把赵哥儿留了下来,让他一个人,赵哥儿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却留下他一个人
在去找小风的时候,他一度觉得山洞前的那颗老树很熟悉,因为他曾扶过,他梦不清那人全貌,只看清他一双眼睛,那是因为他在赵哥儿清明的眼里看见过,而同他耳鬓厮磨的赵哥儿,他没记得分毫,是因为他至始至终压根就没敢‘看’过他。
他见到赵哥儿那身打扮的时候,是怔愣的,他以为是在做梦,他身体难受得想让他扑过去,将他撕咬啃嗜,但大概是那年的法制频道看多了,又或者大概是爷爷奶奶的教导太过深入人心,即使他觉得这是个梦,他都不该做出一些违背道德和法治的事儿。
人与野兽最大的差别,就是人会思考,会克制自己的本能。
他极力的克制体内那股汹涌的冲动,挥手叫赵哥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