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矣在车里拿出协议。
陈子轻说:“你也别把协议送到涂荦荦手上了,寄给他吧。”
“我听少爷的。”庄矣应声。
陈子轻目睹庄矣看都不看就把协议签了,那字迹之潇洒和利落,像是抠掉了脚底的一块泥巴,整个人都轻快了起来。
庄矣其实挺无情的。他的嘴唇也是薄的,只是没严隙那么薄。
唇形最饱满的是周今休,很好亲的样子。
陈子轻开了会小差:“庄矣,要不我给你点时间四处旅行换个心情?”
庄矣温文尔雅地笑着说:“不用,我不喜欢四处跑,我待在少爷身边就好。”
陈子轻点点头:“既然离婚了,就不要再让涂荦荦有幻想了,尽量断来往。你们做不成朋友,知道为什么吗。”
庄矣言语平淡:“他还爱我。”
陈子轻抓着脖子看了看车窗外的街景,庄矣是个明白人,他看得见涂荦荦的感情,只是不想给回应。
余光瞥到庄矣在做什么动作,陈子轻问道:“你的婚戒呢?”
庄矣愣了一瞬:“我早就取下来,放在他的住处了。”
陈子轻“哦”了声:“那你摸无名指干什么,不习惯?”
“不是。”庄矣将左手的无名指给他看,“我这里有一个小水泡,有点痒。”
陈子轻发癫:“那你把手拿远点,别传染给我。”
没有听到庄矣饱含阴暗的心声。
庄矣一点脾气都没有似的,他放下手,面上带着温温柔柔的笑意:
”
庄予恩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爸爸个屁,我又不是你儿子。
所以你不是我爸。
.
庄予恩表现的节目是舞台剧,几个同学和他一块儿演,他在里面的角色是一具尸体。
躺台子上就行。
即便如此,他谢幕去后台,依然得到了庄惘云的表扬,说他演得好。
庄予恩不自在起来,他把老男人带去一间逼仄的更衣室,演出服浑浊的气味扑面而来。
陈子轻闻着头晕,感觉自己中毒了,他这身体娇贵得很。
庄予恩不知是在执着什么:爸,我真的演得好?搞什么嘛,陈子轻决定过会打过去问,周今休要是有事来不了,那他只能换个人抽鞭子。
陈子轻撇庄予恩手机上的游戏界面:“予恩,你跟我出来吃东西还打游戏?”
庄予恩平时不在外面打游戏,嫌冻手影响发挥,这会儿是个例外,他纯属是给自己找事做。
少年胡扯:“是我哥们总拉我。”
陈子轻凑头:“好玩吗?”
“凑合。”
庄予恩前一秒说完,下一秒就听身边人来一句,“那爸爸注册一个号,陪你玩好不好?”
他的手机掉在了桌上。
陈子轻无视庄予恩的震惊:“我看你玩的游戏叫什么,我下载一个。”
【庄惘云来真的?】
【他想干嘛,是不是要搞我?】
陈子轻很快就下好了,他把手机屏幕举到少年眼皮底下:“予恩,游戏版本爸爸没下载错吧?”
庄予恩向后仰点,以免成斗鸡眼:“没错。”
“可是爸你,”他神魂聚散,神色古怪,“你平时不是很忙吗,哪有时间玩年轻人的游戏,你不会有兴趣的,很无聊,打来打去的没意思。”
“重要的不是游戏,是陪你玩有游戏。”陈子轻熟练地注册账号,“时间过得太快,一转眼你就长大了,再一转眼,你进入社会有了家庭为人父,我也就老了,我想多陪陪你。”
【整这么煽情,跟得了绝症似的。】
庄予恩眉头紧锁,只为自己把庄惘云往不吉利的地方想了。他终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迷信大军的一员。
.
“父子俩”从西街离开的时候,一伙人在拥挤的街上追赶,陈子轻被其中一人撞倒在一辆摩托车上,耻骨估计是掉了一块皮,疼得他连连抽气。
他的眼前闪过一道身影,带着凌冽暴戾的风。
庄予恩追上那乱跑的男生,飞跳起来一脚踹在人背上,将人踹趴下,满面怒容地低吼:“你他妈敢撞我爸,是不是找死?”
陈子轻没过去,他揉着耻骨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蹲坐下来。
庄予恩还要踹,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予恩,你在做什么。
庄予恩心烦意乱,第一次没及时回他爸,也是第一次觉得他爸的信息来得不是时候。他回头去找庄惘云,发现人不在原地,气息一下就粗沉了起来。
三五秒的时间内,庄予恩的脑子里塞满了老男人遭遇不测的各种可能。
同性恋多得很,这群体大部分都乱,庄惘云那年纪跟气质,再加上清冷白皙的五官皮囊和干净眼神,很容易被喜好漂亮大叔的那一类人盯上。
庄予恩感觉到了干溺,他喘息困难心跳吃力,口鼻都不顺畅。
当他在角落找到人的那一刻,他都没想起来打电话,一心只跑过去,将人拎起来,从上到下摸了个遍。
“爸,你来这儿怎么不叫我?”庄予恩声音都哑了。
陈子轻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叫你了,你踹人没听到。”
庄予恩粗喘着靠在他身上:“我没听到你就不管我了?你上前拉我一下,我不就跟你过来了,我又不可能念战。”
陈子轻被他靠得站不住,踉踉跄跄的:“予恩,爸爸受伤了。”
庄予恩瞬间站直:“哪伤了,我看看。”
“骗你的。”陈子轻说。
庄予恩:“……”
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震动,还是他爸发的信息,问他在做什么。
一模一样的问题,一个字都没改动。
庄予恩把手机按掉。
陈子轻忽然问:“谁的信息?”
庄予恩可以说是哥们,话到嘴边却说:“不认识的人,发错了。”
陈子轻伸手:“拿给我看看。”
庄予恩在他手心打了下:“我已经删了。”
陈子轻心里跟明镜一样,行,你爸发的是吧,我明儿就叫周今休把你号码的通讯记录调出来给我。
.
角落里有避风的效果,还有一小推积雪散发着幽幽的银光。
庄予恩踢雪,他把雪踢得乱七八糟,绝不可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爸,如果有天你发现我骗你,是原则上的事,”庄予恩的语气里听不出真实情绪,“你还会不会要我?”
陈子轻毫不迟疑:“不会。”
庄予恩愣住了。
陈子轻抓住要发神经捏他脸的手,接起电话说:“今休,你怎么回事,我发你信息你这么半天都……”
那头传来陌生的粗噶话声:“七爷,您的秘书在我们手上,想要他活命就得按照我们说的办。”
陈子轻说:“撕票吧。”
“对了,你们撕完了如果有时间,麻烦把他的左手寄给我,是整只,别切零碎,我想放起来收藏。”
他平平静静地补充:“还有睫毛,一根根的拔下来黏在胶带上保存好,我也是要收藏的。”
绑匪三观受冲击地“卧槽”了声:“你们有钱人果然变态!”
陈子轻瞟发癫值的变化:“你把手机给我的人。”
那边的电流声持续了会,响起周今休略带疲惫的声音:“七爷。”
陈子轻没注意到庄予恩老实了,也没发现他扣住了自己的手指,满脑子只有不知道是真出事还是假出事的周今休:“哪路人干的?别跟我说你一点眉目都没有。”
“是你三哥。”周今休说,“他要把我送到那珠宝总监的床上,只不过中途碰到了另一伙人截胡,这伙人图钱。”
陈子轻打听道:“他们开价多少?”
周今休透露数目:“八千万。”
陈子轻“哦”了声:“你安心去吧,明年的今天七爷我会买最粗的香烧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