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爷那儿待我安顿下来且备好合适的礼物,自会登门拜会。」徐徐吐息,左胸仍一阵难受。「而今世子爷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东宫太子所倚重的得力助手,每一口该忙活的事肯定多到没边儿,我这儿总归不用你费心,我的事我自个儿看着办。」
烦躁心绪又一次冒出头来,她再次拾步前行,可是走着走着……那种好像在冲他发脾气的自我厌恶感突然升起,让她一边感到歉疚,一边更觉烦躁。
他傅长安真的很有本事把她搞得都不像自己。
尽管她口气不佳,傅靖战依旧紧追不放。「所以都这麽晚了,你究竟想走去哪里?」
「石桥边的石桥巷。」她答得乾脆,而在离开秦楼楚馆聚集的五彩花街後,那一道横跨在城中水衢上的石头拱桥此刻就在眼前。
傅靖战牵着马同她走过石桥,并在下了石墙後的第一道巷口转进。
石桥巷的宽度一开始可容旋马,只是越往巷底走便越发狭窄,就在他以为手中卓着的高大骏马可能难以穿过之际,眼前景致豁然开朗,坐落着一处以雕花石墙圈围的宅院。
傅靖战尚不及出声,已见谢馥宇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往前门上的大锁试了又试,试过再试,试到第三把的黄铜钥匙时,巨大门锁发出「喀啦」一响,终於被打开。
有什麽在脑中刹那划过,傅靖战蓦地记起多年前的事。
「石桥边的石墙巷,二进的小宅院……这是你当年从右相府的长孙狄承志手中赢下的那一座小宅。」此非问句,确是他电光石火间浮现的记忆。「我以为你早已处理掉此座房产。」
气未平,谢馥宇也懒得跟他多作解释,仅道:「这些年一直是锦玉姑娘代我管着,今日她把宅子和库房的钥匙交给我了。」
闻言,傅靖战这下子才明白过来她为何一进帝京就往金玉满堂楼跑,只是明白归明白,压在他心上的大石却蓦地沉重几分——
她在东海的大小事,因自身不曾参与,所以有很多关於她的人事物是他如今正努力掌控的,但她当年在帝京的大小事,他绝对是了如指掌,却为何独漏了她与明锦玉之间的牵连?
他嚐到满嘴的不是滋味,舌根酸得都想拧眉,只得深吸一 口气勉强压抑。
隐落在石桥巷底的小宅其正门厚实而朴素,许是勤於保养之因,被推开时并无多大声傅靖战把手中疆绳系在门前一方拴马石上,随着主人家入内。
这座石桥巷的小宅院他曾与谢馥宇一起游逛过,如今再访,依稀记起当年模样。
小宅院中未置奴仆婢子,但明锦玉做事向来心细如发,许是知晓宅院的主人家今晚很可能泊在此处,因此让人在每个转角处和廊前皆挂起灯笼,微微亮的火光有种难以言喻的暖度,令夜归的人儿不至於摸黑一路走到底。
谢馥宇在这二进的四合院小宅中很快晃了 一遍,有些地方还得等到天光清明时再仔细瞧过,她不甚在意,只在意灶房里的大水缸中是否有足够的清水,茅房里是否清理得够乾净
没办法的,这些年独自一个在东海过日子,虽说一人饱全家饱,寻常生活中所注重的,些事物,如今的她恐怕到哪儿都摆脱不掉。
她逛着自个儿的地方,傅靖战自然是跟着她一块儿东看西瞧,约莫两刻钟,两人最後回到正屋里来。
正屋的中间是一座摆设简单的小厅,两边是上房,他俩便在小厅里落坐。
厅门外的廊上挂着两只灯笼,火光进到里边变得淡幽幽,仅能供人瞧出周遭物件的轮廓,桌椅的外观感觉普通,重在触感温润,是材质颇佳之物。
「明日我让王府里的管事挑些适当的人手睫来,你在帝京的生活起居也得有人打理照料。」傅靖战轻沉说着,见方桌上备有一小座枝状蜡烛,他遂取出火摺子,撮了握将星火燃起,跟着把架上五根蜡烛全数点亮。
虽称不上灯火通明,但小厅里确实明亮许多,把壁上梅兰竹菊的四幅挂画皆清楚照明了。
谢馥宇侧目瞧着那些丹青画作,留意到落款为「红尘楼主」四字,不禁会心一笑,心想着,原来是明老板的大作,那这成套的四君子挂轴可就值钱了。
她淡淡道:「不用麻烦到安王府,锦玉姑娘同我提了,明儿个会陆续安排人手过来,说是可以先试用看看,合意的话再把人留下。」
锦玉姑娘又是锦玉姑娘?傅靖战只觉胸中闷堵,气息都不顺了。
暗自收拢五指,他想了想正欲言语,此时隔着方桌而坐的谢馥宇恰收回赏画的眸光,脸容朝他转正。
面对面一望,烛火照亮彼此容颜,他一双漂亮长目蓦地瞠圆,戾气陡生。「你在金玉满堂楼都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