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丰神俊秀的青年弯腰下了马车,他朝众人含笑致意,气质温润,举手投足如同丈量过般端正。
不愧是传说中的公子。
众人心中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只见马车里又下来一位老者,神情顿时一僵。虽然这老者看起来同样气度非凡,但“公子”这个称呼不太合适吧?幸好马车上很快下来第三个人。朝臣们互相对视一眼,公子是个孩子,也比是个老者说得过去。
沈明欢年纪本就偏小,他又生来带病,总带着三分挥之不去的赢弱病气。此时天气回暖,仍裹着厚厚的狐裘,看起来愈发年幼……还有些眼熟。
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 “太子?”
五皇子极少露面,可他被封为太子出发去燕国的当日上过朝堂,朝臣们还有几分印象。
那是位畏缩怯弱的皇子,身穿储君冠服接受百官朝拜时都显得底气不足,像是盗了珍宝的小贼被人赃并获,站在众人目光中局促不安。可是现在这个人……
沈明欢漫不经心,“孤久不回雍都,尔等如今见到太子,都不用行礼了?”
随青把倒在地上的龙椅扶起来摆好,他看了看,又迅速去马车里拿了一个垫子。雕着金龙威严大气的椅子被装饰得锦绣华贵,沈明欢施施然坐下,谢知非已经让人在旁边摆了一个香炉,驱散了从殿外飘进来的血腥气。
现在是在造反,可沈明欢的神情却十分坦然,连他带来的人也一副“理应如此”的神色。
这很不合常理,仿佛他们做的这些不是出自沈明欢的命令,而是自发如此。像是主公身边的狗腿子,找尽一切机会卖好,偏偏脸上却无半分谄媚,自然纯粹得莫名其妙。
殿中跪了一大片人,除了沈明欢的人,只有那些做好殉国准备的人还站着。雍帝和南怀瑾不算,他们俩是躺着的。
雍帝嘴被堵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手掌的血因为躲避聂时云的殴打沾染了满身。单看画面,比旁边安安静静躺着的南怀瑾要惨得多。然而沈明欢的目光只从他脸上淡淡扫过,便直直看向南怀瑾,而后笑着对身边的老者说了一句:“何太医,又要麻烦您了。”
原来这是太医。
哪国的太医?反正不是他们雍国的,难道是燕国的?太子殿下从燕国毫发无损且浩浩荡荡地回来,还带回了一个太医,难道他彻底投向燕国了?怪不得这支叛军实力这么强,也许根本就不是什么平民奴隶,而是燕国的精锐部队。燕国能悄无声息地把这么一支军队送进雍国而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实在是恐怖如斯。而他们叛国的太子殿下,也是在可恶至极!
何太医认命地拿起药箱,边走边抱怨:“公子,我说过我不擅长治外伤。”沈明欢一本正经地夸赞: “可是何太医的医术天下无双。”太医署长默默往旁边让了一点,他悄悄抬眼看了看何太医,心中不服,他觉得他的医术才天下无双。
沈明欢在等何太医的诊治结果,可是大臣们不打算等。
他们大义廪然地上前一步,“太子殿下这是打算篡位吗?”
纂位?”沈明欢看向地上的雍帝,好声好气地商量:“父皇,你退位?”聂时云乐颠颠地把破布取出来,聂舸看着自家孙儿的傻样不忍直视地闭上眼腈。雍帝不知为何突然有骨气,破口大骂:“逆子,朕当初就该把你溺死呜鸣……”聂时云黑着脸把破布重新用力塞了回去,随青指尖又闪过一阵银光,飞刀嵌入雍帝另一只手掌心。
因为沈明欢身体的原因,这群人向来听不得有人用死亡来追咒自家公子,辱骂也不行。谢知非笑容淡去,“随青最近的脾气好了许多。”竟然只是废他一只手。宇文山连连点头,脸上带着怒意,很想去补上一刀。
寒意漫上脊背,雍帝呜咽着求饶。大臣们也心惊了一瞬。百善李为先,雍帝有再多不是,沈明欢为人子,至少不该用如此酷刑折磨。
“太子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子正,你不要生气,他不值得你生气。”沈明欢先关心完情绪不好的谢知非,然后才看向情绪更不好的大臣,笑容散漫:“父皇决定退位,孤作为太子自当继承皇位,没问题吧?”程序正当,但雍帝可不像自愿同意的样子。眼见大臣们还要再说话,谢知非冷声道:“公子,他们若有异议,杀了便是。”
这些都是栋梁之才,他们如今正缺人,当然不能这么浪费。谢知非知道很多人未必是觉得雍帝有多好,更多的其实是被心中的道义架上去了,所以他唱黑脸,给沈明欢制造唱白脸收买人心的机会。
谢知非不信以公子的人格魅力会有人不信服追随,再加上救命之思,保管这群人从今往后对公子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