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仙芽闻言,神色间就有了细微的诧异。
“十一年前……那大概就是我阿娘刚不见的那一年,”她想到了,就释然了,“那时候成日里哭,人家热热闹闹地吃酒我哭,九州池里生了并蒂莲我哭,窗子下的牡丹花掉了一瓣儿叶我也要哭——”
公主的嗓音无限温柔,尤其是轻声叙事的时候,像拂过耳畔的风,又像淡如轻烟的雾气,将人笼着、拥着,不动声色地拉进她的情绪里。
沈穆安静地听完了,一时才道:“……小时候觉得天大的事,长大了回头再看,是不是就变得微不足道了?”
“那要看什么事。”李仙芽一边想着,一边说着,“小时候拿嘴叨我的大白鹅,现在再看,也不过就到我的膝盖;认不识《九州寰宇图》上的江河湖海的名字,阿娘要吃了我的眼神,现在回想起来,反而心里酸酸的。”
好像是头一次同人谈及她同阿娘在一起时的细节,李仙芽顿了顿,望住了沈穆的眼睛,从其间看到了认真,方才有了说下去的动力。
“阿娘不见了,我的天就像塌了。舅舅说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外祖母说不要怕,她会养着我,可谁也不告诉我阿娘的下落。这样的事,小时候觉得天大,眼下也不觉得微小,反而更加珍而重之地,当作此生一定要办的大事了。”
其实此时此地,并非剖析心事的好时候,也许是风轻云淡,街巷安静的缘故,令李仙芽不由自主地吐露了心事。
沈穆安静地听完,仰头看了看墙上伸出来的那一枝花叶,一时才伸手牵住了她的袖子,往一旁的檐下去。
“公主随我来。”
他领她去的地方不过是半丈外的鱼缸旁,肆铺没有开张,门前两盏不亮的立灯,一把供人小憩的圈椅,他请李仙芽坐下,自己则在一旁的石坎上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