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时候到有些怀念曼度国国主了,横竖只要他在, 公主就能有几分笑模样, 他又愿意放低身段儿,做各种怪模样哄公主开心,这样的性子, 仔细想想,倒是比沈穆适合同公主在一起。
她忧心忡忡看了看游廊连接的尽头,还是没有出现任何人影儿, 午间逛大街的时候, 沈穆开罪了公主, 非但没有一句解释, 连面都不露了,简直叫旁观者看了都不可忍。
听闻他原本就是个倨傲冷清的人,这几日观察下来,晴眉还以为那些面冷心狠、手段残暴的传闻都是假的, 可今日来这么一出,晴眉的心都有些冷了。
她微弯下腰, 伸手托住了公主的手臂,轻声说道:“……闷着头独自个儿想,怕是想不出什么头绪,不若换个环境慢慢想——皇太后娘娘好些日子没见着您了,公主同她老人家聊一聊家常,心情总会平复些。”
李仙芽听着晴眉说话,眼睛里的光色就一点一点暖上来了。
是啊,打从阿娘失踪以后,都是外祖母养着她、陪着她一路长大了,出宫前同外祖母请安,中间也没回去过,算着时间也有四五日了。
她听劝,由晴眉扶着,回卧房里换了衣裳,重新洗漱挽发,终于在酉时末的时候出了门。
临上马车前,她在阶梯上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往街巷口看了两眼,始终没看到沈穆的身影,这才问向崔万鼓。
“他一直没有回府?”
崔万鼓道是,“指挥晓起出去之后,便没有还府。”
李仙芽敛眉垂目,上了马车,崔万鼓上前一步,拱手问道,“臣派人往金吾狱走一趟?”
李仙芽摇头,“不必了。”
她心绪本就不佳,此时愈发不好了,趁着马车驶动,便依着窗子闭眼小憩,一不留神便睡了过去。
这厢公主乘了马车往紫微宫里去,那一头金吾狱里凄风惨雨,血腥气飘在各处,卦仙案的主谋肖趁雨被剃去胡须头发,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半睁着眼睛,像是将死的样子。
不过在短短两日之内剜去了膝盖骨罢了,怎么会死呢?
沈穆坐在椅上,一双沾了血的手正在帕子上擦拭,不疾不徐的动作间,手心里的血已被擦拭干净,可惜帕子不大,手背上的血迹是顾不上了。
他并不在意这个,只睥睨着座前这人,眼神好似鹰鹫,好像在下一刻便要将眼前人撕碎。
“沈将军,老朽已将此事承认的明明白白,您如何不信呢?”他喘着气,胸肺里的罗音显著,使他的声音像拉锯般难听,“老朽的确是郎争天,当年那些个小娘子莫名其妙的失踪,老朽只是落魄到去卖花儿的货郎,经我手卖出的花无数,却叫人当了替罪羊,通缉至今,老朽如今有罪,可当年的案子,委实与我无关啊!”
他低哑着嗓子,像是在承受着无尽的痛楚,缓了一会儿又道,“沈将军,那些人自焚自尽,都不过是依着卦仙儿的指示行事,老朽虽为卦仙教的首领,却从不曾行教唆之事,沈将军还请明察啊……”
沈穆手里的帕子摔在地上,厉目而视。
“你是建元六年的进士,彼时还得了青州的一个知县的官职,落魄到去卖花儿?”
“人生际遇不同……”肖趁雨喘着粗气,“老朽耿直,不擅阿谀奉承,在青州的官场上混不下去,索性辞了官养花自卖,何罪之有?”
他说到这里,嗓子里发出了低吼,“沈将军饶命啊……”
沈穆冷冷地看了他一时,将手边桌案上的纸张拿起来,重重地扔在了肖趁雨的头上,纸张飘飘洒洒地落了一地,沾了血水的浸下去,不染尘埃的飞远了。
“郎争天,本指挥记得,方才已经给过你脸了。”他眼神冰冷如两柄生寒光的刀,“失踪女子共一十二名,分住在神都城不同的区域,有几家甚至相隔二十余里,还有几家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三月初二开始,几乎每隔五日,就会在你手上买花,敢问,若无所图,缘何你会一日奔波四五十里路,跑遍神都城送花?”
肖趁雨听着,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四月初七当日,这十二名女子皆前往了神都城东含嘉仓街的一处民居,而这民居当是租赁给一个肖姓货郎,郎争天,这不是你么?”
“此事当年已调查清楚,人证物证皆在,只因你遁地远走,方才搁置下,今日你若老实交待,还有个活路,倘或嘴硬不招,本指挥会叫你生不如死。”
听到生不如死四个字,郎争天的嘴唇哆嗦了几下,有一瞬胆怯,他知道这沈穆折磨人的手段,怕是能把人活活痛到晕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