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戌时三刻,正该就寝,刘嬷嬷走到屋檐下,肃声嗖了嗖嗓子,一屋子小丫头噤若寒蝉,自发吹熄了灯。
却等到她走远,闭眼佯装睡去的女孩儿们全都轻手利脚地翻身坐起。
焕春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截儿蜡烛,小心点上。
嘁嘁喳喳的声音也渐次响了起来:
“木梳呢,谁看见我木梳了”
“大伙儿,你们知道前阵子满府嚷嚷着抓内贼,今儿竟真给抓着了!”
“紫燕姐姐,你的头油借我使使”
“喂……你压着我肚兜了!”
“都轻点声儿!嘘——”紫燕从妆奁匣子里翻出一罐儿头油,丢给那半夜里梳头的小丫头,向窗外努了努嘴。
众人立时收减了声量,各自忙碌,有梳头抹脸的,有吃零嘴的,也有讲闲话逗闷子的……小小一间侍女窝铺,被一萤灯火笼着,宛如世间最嘈杂却又最静谧的所在。
小丫头们镇日劳作,甚少有闲暇功夫捯饬自己,都是年轻女孩儿,哪个耐得住这份枯燥寂寞
所以夜里宁可少睡一半个时辰,也要忙活些的。
晴秋也一咕噜从被窝里爬起来,往那包袱里找出旧日里做了一半的棉鞋,顶针有点小了,勒得手指生疼,咬牙戴上,又眯起眼睛认上了针。
紫燕把灯往她跟前挪挪,晴秋摆手,示意还是将这截短得可怜的蜡烛放到屋子中间——这府上什么东西都是有份例的,比如蜡烛,比如棉线,很多时候不够使,都是她们自己攒钱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