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爷,兵爷,让小老儿一家进城罢,小老儿在城里有亲戚哩!”
“也让奴家进城罢,奴家汉子就在城里……”
早在灾难发生之初,连州府就下令广开城门接纳饥民入城,但耐不住古雅灾情严峻,乌泱泱的灾民齐齐涌入连州城,城中可以安置饥民的寺院、官衙旧址、甚至藩军校场很快被全部占满,却仍然不够转圜的。
所以从月初开始,凡进入连州城者,都得手持凭由——换句话说,大部分没有亲戚投靠的饥民,只得在此城墙下徘徊,真正的无家可归了。
人群也未听清那些守城兵说了什么,总之没有凭由的饥民都被拦截下来。冷风呼啸,偌大天地并无他们的避身之处,只好委顿在墙根底下,稍稍抵抗着风雪。
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女孩,穿着一件黢黑皱巴的纸袄,脚上没鞋,单用两只破布尺烂的棉袖筒囫囵裹着脚,瑟缩在妇人的怀里。她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瞪着队伍里穿貂带帽的两个男人。
那是两个在整条排队入城的队伍里备受瞩目的男人,不仅是他们背上硕大的驮包,还有他们高大的个子、像马鬃一样的红色头发,无不昭示着他们的身份——塌它游商,他们是两个塌它人。
活跃在戍北一带的塌它游商一惯富有,那个妇人似乎是做定了某种打算,拉扯着怀中女儿跌跌撞撞扑到两个塌它人身边,苦求道:“善心人,带走她罢,不要钱,只给她一口饭吃有个活路就好,天神保佑您,菩萨也保佑您!”
说着,妇人不顾女孩儿哭泣,一把拽下那两只袖筒,登时一双黑皴皴、生着冻疮、流着鲜血的小脚暴露在众人眼前。
女孩儿哀哀地摇着头,妇人却一把将她架了起来,抹着泪笑道:“她腿脚是好的,能跑能跳,也能干活!求求您带走她罢,她吃得很少,却能干得和牛一样多!乖妮儿,快给善心人磕头!”
地上的残雪盖住了脚面,女孩却像生了根似的扎在雪地上,趔趄着往前走了两步,终归踉跄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