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故知故意压低了声,但耐不住款冬几乎是将耳朵贴在了门板上,因此还是听得清步故知的话:“款冬他自小便没了父母,住在了别人家,过的便是寄人篱下的日子,又受了磋磨,吃尽了委屈苦头,心里始终比旁人少了几分的安定与底气。”
“现在我是款冬唯一的家人,而款冬也是我唯一的家人,我自然要给他一个家,我不敢托大,可我至少要做到能让款冬与旁人一样,有自己的底气与依靠,日子也能过的踏实些。”
款冬无意识地揪紧了自己的衣袖,心下悸动如水沸滚珠,又一个一个地炸开来,让他心颤不已。他没想到,步故知坚持要搬离孔家,也是为了他,为了能给他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裴昂似懂非懂,但还是有些疑虑:“可县学那头的房子不也是租来的吗?怎么就算是你与款冬的家了。”
步故知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裴兄,终有一日,你会明白的。”
但款冬不需要步故知的回答,他知道,是因为步故知在哪儿,家就在哪儿,只要他与步故知在一起,即使只有一瓦之地,那也是家。
裴昂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有些不甚了了,却直觉不好再问,只叹了一口气:“好吧,那我送你与款冬过去吧,若是生活上遇了什么困难,不必讳言,都告诉我,玉汝也是这么与我交代的。”
步故知道了声谢,脚步便往侧屋去了。
款冬还沉浸在方才的悸动之中,没来得及回桌子边坐着,而是与拉开门的步故知撞了个满怀。
步故知眼疾手快扶住了款冬,才没叫款冬失了门的依靠而跌跤。
还没等步故知开口问,款冬便垂下头主动交代了:“我我方才在听你与裴郎说话。”
步故知扶着款冬坐回了椅子上,闻言只嗯了声,便想拿走他与款冬的行李包袱去外头。
款冬原以为步故知会怪他偷听,却没想到步故知连问也不问,反倒是自己先有了不满:“夫君,你都不问我听到了什么吗?”
步故知正在将几个包袱摞在一起,好一次就搬个干净,自然也要再检查一番有没有丢落,不算空闲,但听了款冬的话,还是顺着款冬的意思回了:“那你听到了什么?”
款冬平时最喜的便是步故知对他近乎百依百顺的好,可这次,明明步故知也顺了他的意,可他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闷闷,也接不上话了,赌气般低下头不去看步故知。
他听了步故知的脚步声在往门边走,以为步故知真的不管他只顾行李了,顿时生了委屈,眼眶开始隐隐泛红。
却没听得意料中的脚步远去,反而先是关门声,然后脚步又折了回来,站在他面前。
“方才没关门,这里说什么外头都能听得到,不过虽然关了门也不能完全防止‘有心人’听上一两句,但裴昂倒不会扒在门扇上。”步故知顿了顿,像是忍不住笑:“冬儿,你说是吗?”
这后一句便是完完全全的打趣了,款冬只觉得臊得慌。
也是不知因何,自从前几日他与步故知发生了那样的事,后面步故知便很喜欢用玩笑来与他讲话,虽然每次都像是为了避重就轻,可他偏偏又抵抗不住步故知的笑,也每次都会被带着忘了心底的纠结或是不安。
但这次,他有些不想放过步故知,那种事他羞于挂在嘴边,可今日之事,又不是什么闺房密事,他自然有底气去问。
款冬勉强压下被步故知调侃出的赧意,却也不肯抬头,而是伸手就盲抓住了步故知的手,感受到了步故知掌心的温热,稍稍安下心来:“我听到了,你方才与裴郎说,你要给我一个家,是不是。”
步故知任由款冬牵着自己,听了款冬的话,又嗯了声,后觉不妥,开口接了句:“怎么了?你也觉得是租来的房子不好吗?”
款冬一听这话,连忙抬起头,看着步故知的眼,也露出了刚才偷偷泛红的眼眶:“不是的!我觉得好,只要有你在,哪里都好!”
步故知自是注意到了款冬欲哭的模样,眉头微动,稍稍弯了腰,贴近款冬:“又要哭什么?不是答应我了,不管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哭吗?”
步故知的语气没有责怪之意,反而更多是关切,但款冬见步故知皱了眉,莫名有些慌张,他抬手抚上了步故知的眉,想要抚平上面的皱,边小声解释着:“我刚刚以为,你不理我了。”
步故知叹了一声,顺着款冬的手舒了眉,好让款冬安心:“冬儿,你还是不信我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