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为张三娘今夜不归,府中便也不拘什么规矩尊卑了,在过完所有年节流程过后,想回家的回家,想出去赏灯的赏灯,每个人都自在的,步故知与款冬也没有守在正堂之中,而是一同回了寝居。
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是今早时候,门房那头送来了几封来自东平县的信,但因为除夕这日礼节甚多,又不想草草阅览,便留到了今晚。
信到手很是沉甸甸的,共有五封,想来应当是祝教谕、裴昂与傅玉汝、魏子昌与孔文羽的信。
拆开一看,果真如此,不过五封当中,只有裴昂与孔文羽的厚些,其他的也就一两页信纸,而裴昂与孔文羽的信简直快要成书了。
步故知与款冬相视一笑,决定将“两本书”放到最后再看,先是打开了祝教谕的信,上头皆是祝教谕的叮嘱,还有提醒抓紧学业的话,不过到了最后,却有了与前面“矛盾”之处。
——“晏明,虽说你此番去往京城,乃是肩负大任,少益也一定与你说过,今年京城乡试的解元之位,你需势在必得,老夫自然也甚是看好你,不过,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有时未必差的是才学,而是气运,当真是玄之又玄,若最后未能如愿,也切莫自责,只要你心中仍有此志,何愁不能解天下之困顿?”
看到最后一个字,步故知心中竟有些酸涩。此番被迫前来京城,肩负之责愈重,即使所有人都看好他,但每每温书到深夜,恍然抬头望着天上月时,心中仍会不安,若当真他只有蜉蝣之力,是否将会面对一场死局?
而祝教谕仿佛是听到了步故知此问,并给了他答复,即使将行不会是坦途,而是曲折弯绕之路,但有一份力便尽一份力,星火亦能汇聚成燎原之势,巫医之困终有一日会解。
再看傅玉汝与魏子昌的信,他二人笔墨不多,傅玉汝是在生活上问了步故知与款冬的安,另外还额外叫款冬一定要珍重自己,而魏子昌则是与步故知说了些学业上的心得。
最后便是裴昂与孔文羽的“两本书”了,步故知已经料到他二人会说什么,大约是一大堆对他们不辞而别的抱怨还有一大堆的关心,再有便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
也果真是如此,只不过,这些“闲碎之语”,却是给远在他乡的二人实实在在的被牵挂之感,他们并非只能相依为命,还有很多的朋友,也许在明年,便又能重逢。
款冬读完孔文羽的信,已不自觉的泪流满面。虽然,在步故知身边是他最想要的,可他仍会时不时怀念东平县,怀念清河村,怀念孔文羽,怀念傅玉汝,虽然在东平县的回忆是苦痛更多,可自从步故知来到他身边之后,灰暗的记忆便有了温暖的色彩,他认识了孔文羽,也认识了傅玉汝,他有了自己的朋友,有了自己的事业,他终于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活着,不是田里的农具,也不是谁的奴仆。
步故知将款冬抱到自己的大腿上坐着,怜惜地以指腹擦去款冬眼下的泪。
他自然知道款冬心中所想,这也是他最愧疚的地方,款冬应该拥有正常的生活,而不是只有爱情,若不是他,款冬也不会放弃在东平县的一切,跟着他来到完全陌生的地方。
不过好在,张三娘也注意到了这点,昨日也跟他们商量过,年后四间铺子重开与经营之事,需要款冬的帮忙,有张三娘在,步故知也能放心。
至于远在东平县的故人,“冬儿,不要难过,等乡试结束,他们也会来京城,到时候,轮到我们好好招待照顾他们,好不好?”
以裴昂与魏子昌的学识,中举可谓是板上钉钉之事,他们便会在次年来到京城参加会试殿试,因着祝教谕的打算还有杨大学士的安排,大概率裴昂与魏子昌将会留在京城,他们也定不会孤身前来,“明年,你就又能见到小羽和傅郎了。”
款冬靠在步故知的怀里,不住地抽噎着,但慢慢的,听着步故知的劝解,他心中的郁气彻底消散,与朋友的分别只是暂时的,而他的生活也不会被困在小小的房间之中。
而这些,都是因为步故知,才从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他忍不住调整姿势,跨坐在步故知的腿上,这样才好面对面抱住步故知,他已学会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学会如何向步故知索要爱意,没顾得上擦干脸上的泪,便又急急亲吻步故知的唇,在将要不能呼吸之时,才舍得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