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的脑子算不上聪明,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见多识广,也许还要加上那么一点点细心和运气。
“就是因为司空见惯, 咱们的人进来才没有发现这点异常。忍冬花算不上特别,但对于高金英这种人来说肯定有非常重要的涵义, 要不然他不会费这么大劲。再说这屋子里什么都舍弃了, 唯有这片承尘还算完整……”
只要稍稍正常,没谁会做这种无意义的事。
谢永脑子不够用了,不住挠着后脑勺, “高金英只是个太监,难不成他死前还有什么无法释怀的私密之事?”
太监是无根之人, 只怕很少人会想到他们会生出另外的隐秘心思,所以历届皇帝才敢大胆用他们。但皇宫是天底下权势最为集中的地方, 能把许多正常人变成吃人的鬼魅。
周秉两辈子加起来待得久远至极,自然明白这一点, 所以以一种“你不懂,这里头的水深得很”的模样背着手悠悠叹气。
“太监也是男人,也有七情六欲。要是我猜的不错的话,能让他到死都在惦记的, 兴许是对他有大恩的人,还兴许是暗地相好的宫女子。你悄悄再去查一下, 看看他周围有没有私下来往甚密的女人……”
皇宫严令禁止太监和宫女私下来往,但这却是屡禁不止的事。毕竟宫门深深,身边有那么一个说得上话的人也可以打发孤独寂寞。
周秉想了一下又低声嘱咐,“或许是宫女或许是有品阶的女史,特别是冯太后宫里的更要仔细查一查,尤其要注意名字当中有忍冬二字,或者格外喜欢忍冬花的人。”
忍冬花的花蕊细小,很少有人会簪在头上。
周秉直觉这满棚工整的忍冬花多半代表着一个女人,也许还是一个和高金英有那么一点意思的女人。
到目前为止,这些全都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只凭一些手绘的忍冬花,就得出这样似是而非的结论 ,实在是过于牵强,于是一向尽心尽力的谢永迟疑着没有立刻动身。
“大人……是说这其实是一个天仙局,冯太后想给皇上好看,就干脆派有颜色的宫人勾揽高金英,让其在皇上的膳食里下附子,其实何必这样迂回?这件事一闹出来就无可收拾,即便现在没有切实的证据,皇上只怕也会抢先怀疑是那边动的手脚……”
景帝和冯太后早就是临界撕破脸的地步了,之所以没走到最后一步,是因为这对半路搭伙组成的母子还要在天下人面前维持母贤子孝的镜像。
周秉觉得自己先前的思路没有错。
这世上有些事看起来全无头绪,就是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要不然一辈子都说不出所以然。就像从前那个看似精明实则傻到家的自己,落到最后的下场完全都是年青时的张狂自大,且不知收敛所致。
淡蓝高丽纸上联珠忍冬花泛着清冷的辉光,恍惚间竟然有一种华丽至极的错觉。只是外面的光线一晃,那点错觉立刻就不见了踪影,映衬着满室的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