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向上看了一眼,抿着嘴唇伸出手指点了点,脸上的神情专注而锋利,语气却淡然无波。
“这边的墨迹要淡一点,那边的一小块要深一些,墨迹深浅不一,说明是最近时日才新绘制的。高金英心中有执念,最起码对那位是用心颇深,每每夜深人静就在此处一个人思绪万千,笔下却化作千朵万朵的忍冬花。”
这整幅高高悬起的墨迹竟然没有一丝杂乱,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想象画者的极度在意。
就连周秉也忍不住遐想赞叹几句,“有些人像火山一样,外面看着沉默寡言不与人结交,其实骨子里头里头全都是炽烈滚烫的岩浆,一旦找到宣泄口就要毁天灭地!”
青年脑子转得飞快,一边慢慢踱步一边审视,忽然停了下来。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呼啸而过,他觉得自己好像被眼前的东西误导了。
“这间屋子如此偏僻,又收拾得这么干净,连片多余的字头都没有,我们都是阴差阳错地找到这个地方来,他隐瞒情人的存在实在没有必要。除非……那个需要隐瞒的人,其实并不是冯太后特意派来的人……”
做事何必舍本求末。
冯太后在内宫跋扈将近三十年,有时候连先帝的面子都不给,根本就没把小皇帝放在眼里。加上她素来不是省油的灯,这种迂回的手段不是她的风格。
高金英转了一大圈子,怎么看都有刻意误导的嫌疑……
谢永站在原地,有些跟不上这位跳跃的思路。
实在不好意思说大人你是办案子,不是在戏园子里编折子戏。话头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他当了这么久的差,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何况大人说的细究下来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反正无事,他干脆就顺着这个思路往上捋,“姓高的这么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什么,他背后的主使人到底是谁?冯太后在事情出来时就处置了大部分乾清宫伺候的人,为了这个皇上早就心里窝火至极……”
西苑的那场乱子虽然没有传到外头来,但该知道的这会应该都知道了。
周秉心头猛地跳了一下,越发觉得自己先前的推断过于草率。
于是脸上的表情渐渐有些冷,声音也慢了下来。
“我听说高金英从被抓获时起到最后身亡,没有吐露过一个字,更没有喊过一个冤字。连我最初都以为他是一个不打眼的马前卒 ,是含冤莫名的。现在看来,即便是个小卒子也有自己极力想庇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