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咬字愈发精准、吐字愈发清晰,显得更加老练、更加游刃有余。他表演的尺寸更加松弛,与从前相比少了匠气、多了自如,这让他看起来是个名副其实的舞台经验丰富的演员。
赵捷难以想象,在他久久阔别舞台的那段时间里,他究竟是怎么生活、怎么练习的。他那时连一个能说几句话的人都没有,可台上的本事却半分没丢掉。
第二天上午他们去包公园玩了一圈,看了园子里郁郁葱葱的绿竹。大概是真的累了,回程的火车上,杜誉一直在睡觉,直到下车时赵捷叫醒他。
“我回家了。”站在火车站拥挤的人群中,赵捷提着自己的行李:“杜誉,明天见。”
“小赵。”杜誉喊住他。
赵捷停下脚步转过身,疑惑地望着对方。他不知道在这本该行色匆匆的时刻会听到什么话。
杜誉走上前,盯了他片刻:“这世上有很多人压根不配称为人,他们嘴上说得比谁都好听,心里想的、手上做的却尽是些蝇营狗苟、党同伐异的腌臜事情。”
他一字一句地说,话语混在嘈杂的人声里,却清晰无比:“你是我遇见的为数不多的例外。”
赵捷怔在了原地,他突然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觉得杜誉和旁人都不一样。
原来杜誉对自己也有同样的感觉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问。
“字面意思。”杜誉耸了耸肩膀:“快走吧,你爸妈肯定在家里等你呢。”
很久之后赵捷回想起1985年的那段光阴,才发现其实那会儿杜誉已经动心了。后来的他很确定这件事,只是当时的自己毫不知情。
那时他实在是太过年轻,平白蹉跎了好光阴。
因为不知,还弄得分外委屈,每每想来竟是全然没必要。
下了公交车没等上楼,赵捷远远地看到了闲坐着晒太阳的老齐。
他主动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刚从合肥回来吧?”见他拎着行李,老齐寒暄道。
“是。”赵捷无精打采地点了点头。
老齐打量了他一会儿:“你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赵捷垂下头,在心里默默对他的明知故问表示不满:“你说得对,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我是该受辱受挫。”
“我就知道。”老齐缓步走近:“年轻人,别灰心。他现在还肯让你和他一起出去,就说明他没有当真生你的气。”
“真的吗?”赵捷又惊又喜。然而想起杜誉曾经说的话,他复归沮丧:“可我只是在传承周派小生艺术这方面对他有那么一点用而已,没什么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