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誉看不见的地方,他用力攥着拳,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免于过度的失控,手心都被掐出了印子。
在人生的最后几年里,杜誉经常和老齐一起晒太阳,时不时笑呵呵地逗一下在小区里四处乱跑的孩子们,但练习书法才是他最常做的事情。
回想起那时的光阴,赵捷后知后觉地发现,其实杜誉给他的安慰远多于他给予对方的。可当时他不知道,甚至经常觉得杜誉不够在意自身的状况,对此颇有微词。
譬如1998年深秋的一天下午,赵捷做好了饭,等了半天不见人回来。眼见落日的余晖渐渐隐入黑夜,他叹了口气,拿上厚外套出了门。
如他所料,杜誉依然坐在角落和老齐闲聊。
“杜师叔,回家吧。”赵捷走上前,先和老齐点头示意,而后把衣服递给杜誉:“天凉了,一早一晚容易降温,更应该注意才行。”
“好。”杜誉把衣服穿身上,笑得温和。
赵捷抓住他的手,果然冰凉:“你总嫌我啰嗦,可你自己又不懂得珍重,我怎能不担心?”
杜誉自知理亏,赶忙一边好言安抚他,一边随他往家里走。
“我今天听老齐说,上星期他对门老林家的狗下了一窝崽。”见赵捷情绪不好,杜誉试图用家长里短的闲事转移他的注意力。
赵捷盯着他,严肃的神情只维持了片刻就忍不住轻轻笑了:“难不成你也想抱一只回来养着?”
“要是放在十年前,我肯定去找老林要一只。”杜誉摆了摆手,半开玩笑半认真:“现在不行啦,没那个精力。”
听他这么说,赵捷心里愈发纠结。不过想着杜誉时好时坏的睡眠状况,他觉得对方说的是对的,眼下他们二人的生活状况确实不适合在家中再添一条活蹦乱跳的小狗。
赵捷起身盛了两碗热汤:“既然精神不济,咱们吃完饭就早点歇下。”
杜誉未置可否。一顿饭结束,他回到卧室拿起了毛笔。片刻过后,赵捷也走进屋,坐到他对面帮他研磨。
杜誉抬起头,望着灯影下的人,不觉间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赵捷不解:“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古人总说红袖添香、美人伴读,我现在也算享受到了。”杜誉故意逗他:“你到了这个年龄,不再是个青涩的毛头小子,比从前沉稳了不少,更有气度底蕴,看着让人赏心悦目。”
“你倒是惯会说我,年纪越大越不正经。”赵捷放下墨,佯装气恼:“白费我一片好心来照顾你。”
杜誉依然笑着,眼神转向桌角处被打理得十分整齐的厚厚一沓宣纸:“我写的东西你都帮我整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