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杨老太爷是昨天夜里五更后到的,一见人便神色凝重地说了重话。

其中不乏斥责谢玉弓照料不周,断言她若三日内不醒,即便是醒了,恐怕也会成为真的神志颠倒的失心疯。

谢玉弓这辈子几次濒死都没有那么怕过,他血快流干时都能蓄力杀敌,可听了杨老太医的说法,腿一软差点跪地上去。

幸好……

幸好没用三天,人就已经醒了过来。

隔着刺猬刺一样密集的针施下,白榆和谢玉弓静静地对视着。

她眼中血色依旧未退,可是她此刻的意识却无比清晰清醒。

谢玉弓不知道自己也熬得眼圈发红眼下青黑,胡茬都起了一层,看上去有种落拓不羁之感。

白榆用双眼细细描摹着他的轮廓眉目,半晌艰难地勾唇,露出了一点笑意。

谢玉弓先是欣喜若狂,而后又赶紧叮嘱道:“别笑别笑,别把针夹断了……”

杨老太爷开好了方子,时间也差不多了,就走过来撤针。

一边撤针,一边刻意不去看那两个用眼神就把屋子里的气氛搅得像凝固的蜜糖般的人。

而后眼观鼻鼻观心叮嘱道:“忌食生冷油腻,忌着凉潮热……忌房事。”

谢玉弓听到前面还很积极地点头,听到后面一句,下意识看了一眼白榆。

白榆头上的针都被撤掉了,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句,谢玉弓一看她,她也正看谢玉弓。

两个人分开了足足三个月,经历了昨夜的混乱,这才总算是能安静且正常地面对面交流了。

因此小别的生疏,让他们在这一句“忌房事”之后,看着彼此很快面颊发热。

最后在杨老太医收了所有针,被谢玉弓的人送出了营帐的时候,他们已经像是被落日渲染了漫天地的红霞,红成了两个面面相觑的大红萝卜。

很快谢玉弓轻咳了一声,说道:“你渴了吧,我给你倒点水喝。”

谢玉弓起身,赶紧去桌边倒水。

白榆看着他站在桌边微微弓着的背脊,嘴角的弧度又扬起了一些。

她像是涨潮之后回落的海岸,在一切重归宁静之后,沙滩上留下的非常的小螃蟹。

它们挥舞着小爪子,在沙滩上张牙舞爪地横行霸道,留下了一串串令人心中细细痒痒的印记。

谢玉弓很快倒水回来,又扶着白榆起身,在她身后垫了枕头,给她喂水。

喂水的时候手臂比挥舞长刀的时候还要僵直,生怕控制不好,就把怀里这块“易碎的豆腐”给呛到了。

白榆不是一点力气没有,相反她觉得自己现在精力充沛思想清明,不知道是施针的作用,还是她之前在昏死的时候,服过药的原因。

总之她没有像从前服药后的那种情绪被药物强行压抑得“心如死灰”的感觉,也没有药物短暂缓解过后留下的难受的副作用。

她浑身舒畅,就连四肢的酸软都是那么舒适。

但她没有抬手接杯子,而是低头就着谢玉弓的手喝了一杯水。

本来是靠在枕头上的,却装着自己没有力气,向前“自然”地一倾身,就跌在了谢玉弓的手臂上。

很快谢玉弓慌张地接住了白榆,将她虚虚拢在怀中。

谢玉弓慢慢伸手将她抱紧,而后搓着她的后背道:“一会儿l还有一碗药,喝完之后你睡一觉。”

谢玉弓说着,欲要起身去拿药。

身边确实有伺候的人,他甚至还让人把白榆贴身伺候的娄娘也接过来了。她说的那些……不一定都是胡言,胡言大多含混,可她说得那么清晰,恐怕只是谢玉弓没有见过。

这天下何其广大,无法逾越的山海另一侧,天边目不可及的地方,不可能只有一片荒芜,也不是只有一个永州。

他想到了借尸还魂。

然而白榆狡诈,趁机从两人相贴的部位伸手向下,让谢玉弓很快丧失思考的能力,一张嘴只能发出一段轻哼。

谢玉弓咬牙,伸手砸了下床铺:“医师说要忌房事……”仅存的理智让谢玉弓挤出了一句医嘱。

白榆却轻笑一声道:“医师也没说手都不能动啊。”

谢玉弓瞬间便软了腰身,任凭施为,但是心中还有些许不甘的小火苗,呲呲地烧着,促使他叼住了白榆的唇,邀她共沉沦。

不过被操控的那个还是谢玉弓,白榆得“忌房事”呢。

谢玉弓头抵在她侧脸边上,任凭白榆想听什么,都仗着这天下除了白榆没有第二个恭王妃,而尽情满足她。

只是谢玉弓边咬牙忍耐她的蓄意折磨,边觉得这样才对。

这样才对。

他一点也不想看到她昨天那样脆弱无助,更心疼她昨夜那样癫乱失控。

他生平从未有拥有过什么亲近之人,谢玉弓不是害怕,是根本不能接受失去白榆。

她说谎也好,讲真话也罢,害人坑人贪财害命怎么样都好,只要她精神百倍,游刃有余,她就是要上天,谢玉弓也会设法给她架个梯子供她摘取月亮。

等谢玉弓经历过了甜蜜的折磨后,他汗津津地细密亲吻白榆,用手轻揉白榆的酸痛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