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渗透

“饶他这遭苦楚,毕竟是关东望族,天下冠缨所望。”

马强等的就是鱼辅国开这番口,他自然就坡下驴。

“你这个腐儒,赶紧滚走,免得见你心里生烦。”

崔佑冷哼一声,伸手向鱼辅国和尉迟成行了一个拜礼,就这样走出了营门,骑上马飞奔晋州城去了。

他一走,鱼辅国这边眼睛在尉迟成和马强脸上扫过,然后又转过身看了一圈周围神色各异的神策军将领,缓缓吐了一口气。

卢平倒是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他可谓是熟知内情,咱们鱼公公还真是战斗在敌人的心脏。

崔佑有惊无险的跑回了晋州城,这位晋州刺史一张嘴就开始形容这次经历的惊险程度。首先是鱼辅国的险恶构陷,然后是马强的疯狂欺压,最终他还是在世交范阳卢氏卢平的帮助下义不辱身,圆满的完成了皇帝交待的任务。

“马强他很嚣张吗?”

刚刚和韩瑞商量了半天狙击鱼辅国细节的皇帝提起来了兴致。

“非常嚣张,出言狂悖不忠,实在是肆无忌惮。”

李旭挑了挑眉毛:“卢平倒是深明大义。”

“不错,他虽然是一时从贼,但毕竟还是良才美质……”崔佑捧起自己人来当然是不遗余力。

李旭点了点头,提点刑狱使司和宫里两条路子对太原方面的渗透就没有停过,其中取得的成果也很喜人。

譬如右神策军大将军马强就是第一个被陈朝恩这边拉拢的高级军官,这人和刘无当还有亲戚关系,刘无当的小妾是马强嫂子的庶出妹妹,勉强还能算是正经亲戚。而马强也是太原方面向朝廷提供情报最多的人。

之前突袭晋州,这位更是直接大喇喇地以稳妥之名放纵战机,算是有功之人。

而左神策军大将军尉迟成就投靠的晚一些,走得李绅那边的路子。不过这位比马强更为干脆,尉迟成表示可以直接将部队拉到河中来,必要时刻他愿意拿同僚,也就是马强的人头做投名状。

这就非常强势了。

倒是崔佑所说的那位良才美质卢平,倒是很干脆的以各为其主之名利落的拒绝了所有的招揽。

李旭看着下面侃侃而谈鼓吹卢平的崔佑,忽然感觉对对面的鱼公公有几许很微妙的情绪,仔细想来大概可以用同病相怜四个字来形容。

默默念叨了几句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的古训,李旭调整好了心情。

“他对你说,这是回鹘可汗光明胜的佩刀?”

“不错,似乎还有个名号叫做耀光,真是可笑,胡虏还在这里卖弄文字。”

“赫连勃勃也有大夏龙雀。”李旭微笑着将那口短刀从鞘中拔出,锋锐的刀身倒映着明亮的日光,刀身之上有着鱼鳞一般的纹理,让刀身上似乎有着光芒在流动。

“好,那我就先去迎他。”

李旭言闭,直接从北城们上翻身而下。

“文官?”鱼辅国笑了笑。“让他过来,咱们看看九日小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军令如山,一声令下,自然有骑兵冲出将来人领回营中。

鱼辅国倒也没有在大帐之内等待,他直接坐在一张椅子上,两边是神策军的将领,卢平站在他的身旁。

“是晋州刺史崔佑。”卢平看见崔佑在营门口下马步行,崔卢两家同为五姓七望之一,本来就是世交,鱼辅国困守太原之后,卢平更是几次见过这位崔府君,彼此十分相熟。

鱼辅国微微点了点头。

很快崔佑就被神策军的将士们领了上来。

跟随鱼辅国的神策军心底里还是把自己摆在一个相对正统的地位上,跟随鱼辅国的将校一直也把自己当成朝廷命官,所以并没有像胡人或者起义军那样对崔佑采取什么刻意的羞辱。

毕竟崔佑这次算是站错了队,但是也难免大家也有站错队的时候,总要留有几分体面在,不然轮到了自己易位而处,又该如何呢?

不管怎么说,大家打来打去最后都还是一家人,只是当家人姓李还是姓鱼之间的矛盾而已。

于是这等苟且便可以被氓夫们厚颜无耻的扯出来当做“贵族”的例证。

“博陵崔佑见过诸位。”

崔佑也不称呼官职,只是抱拳行礼,表达了一下礼数。

下面的将校不难为崔佑,不代表就能这么轻轻揭过去,马强早就对这个不识时务的崔府君十分不满了。

“囊球见过,你见过了谁?”

马强身上一抖甲叶铿锵作响,向前踏出一步。

晋州城严防死守已经让马强的突袭显得颇为丢脸,崔佑更是还把马强派过去的使者给砍了,这样不将就的表现自然引起马强的愤慨。

大家各为其主也就算了,你连一点面子也不讲,那也别怪我不讲面子。

不过幸好,还有世交出来打圆场。

“马帅息怒,息怒。”卢平果断站了出来。“崔世兄此来所为何事啊?”

马强哼了一声站到一边。

崔佑左右打量一圈从袖中抽出捆好的皮质古卷高高举起。

“陛下想请大将军在军前一会,叙一叙旧情。”

“旧情,和九日小儿有什么旧情好念?他老老实实等着当东昏侯就好了。”

马强嘴上念念叨叨,心里忽然一凉,悄悄转过头却发现鱼辅国瞪了自己一眼,他一时之间也没有想明白那一句说错了。

卢平嘴角微笑,这位马帅好读书不求甚解。东昏侯萧宝卷那最后是死在了自己家太监的叛卖刀下,可不是死在了梁武帝萧衍的手里。

鱼辅国看着崔佑手里那份他万分熟悉的古卷,左手迎空一张,一道吸力凭空而起,崔佑手上莫名的一松,古卷被鱼辅国以精纯真气直接捞到了手中,他缓缓打开古卷,手指抚过上面古拙乖离的字符。

天底下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本炎阳奇功,也没有人在这羊皮古卷上花费的精力比他还多。今日又一次看到这熟悉的羊皮古卷,鱼辅国的心情也莫名的有了许多惆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