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越也是很没有眼色,跟了他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林延háo与李三才是面和心不和,还恭维对方道:“是啊,道甫兄真乃干臣,国之栋梁,这一次司空上奏天子调他来山东,就是为治河的左右手,在这修河之事上出力着实不小啊。”
连徐贞明,王士性都看不下了,林延háo对李三才态度明显有些不同,这样的情商你黄大人是怎么混到六品的。
李三才则连忙羞愧地道:“黄主事言重了,李某不过跑腿的,哪里有什么寸功呢。一切都是司空居中运筹帷幄的。”
潘季驯笑了笑道:“在林部堂面前,道甫也无须如此谦虚吧。”
众人闻言都是大笑,当即潘季驯挥了挥手道:“来入座,不然菜要凉了。”
当即众人在席上坐定,王士性与李三才都是万历五年进士,本来早有交往,但却故意不说话,连李三才主动敬酒他都只是懒懒地托了托酒杯。
李三才看了一眼林延háo,脸顿时黑了下来。
林延háo则看了王士性一眼,暗暗点点头。
酒过三巡,一名下人捧着长条盒子来到酒席上对潘季驯道:“老爷,你要的东西带来了。”
潘季驯点了点头,众人都是奇怪,潘季驯要下人带一件什么事物来。
但见潘季驯一抚这长条盒子当即道:“老夫四度任治河,用十几年心血,考究黄,淮,运三河,斟酌相度,神而明之,遂得此河渠利赖之?,盛于此盒内。后人虽有变通,然而言治河者终需以老夫这盒内之策为绳。”
听了潘季驯的话,在座众人都是暗中咂舌,好大的口气,好大的牛逼,潘季驯这治理河道的办法,不仅要用几十年,还要永远为后世治河官员所用,作为一个准则继续下去。
在座之人唯独林延háo知道,潘老人家不是吹牛逼,人家是真牛逼,清朝每任河道总督都要把潘季驯这一套治理方略奉为金科玉律,连后来的民国,甚至到了本朝治理黄河都是延续了人家潘老治河的办法。
林延háo看去但见李三才眼中露出一个不以为然的神色,不说李三才,就是林延háo若不是穿越过来的,也肯定觉得你潘季驯在吹牛,真的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你的知识是看知音,故事会得来的吗?
但见潘季驯丝毫也不‘惭愧’地继续言道:“未免后世之人借老夫之名佞言妄议,老夫将此编撰成书,类辑成编,名为河防一览,书中载有老夫的官印,重王命也,继以图说,明地利也;河议辩惑,阐水道也;河防险要,慎厥守也;修守事宜,定章程也;河源河决考,昭往鉴也;古今稽正,备考覆也……”
林延háo听着潘季驯的话心想,这就是事功的精神,这并非天上掉下来,也并非旁人教的,这样的精神从古至今,一直是有人传承下去的。
从神农,奚仲,鲁班一代一代,一丝不苟,求真务实。
潘季驯继续道:“……此图书可为后世治河之人的六经,老夫眼下将此书编写了一份,今日正好林部堂在此,就赠予你。”
林延háo微微吃惊下意识的要推托,却看见潘季驯那副写着‘你敢拒绝就试试看’八个字的表情。
潘季驯抚须道:“老夫寿已七十,已是犬马余生,蒙陛下不弃,任为总河,眼下两河工程,已经马上告成,唯担心后来人将老夫心血毁于一旦,累及生民,江山社稷,故而将此图书交给你,望好好珍藏,将来找个合适的河臣托付,告诉他古往今来论治河,无人可出老夫之右!”
脸皮真厚!
林延háo暗讽了一句心想,你觉得一世行之的东西,未必后来人也是如此认为的。一朝天子一朝臣,一任官员有一任官员的作风,你如此强行安利不是叫人为难吗?
想到这里,林延háo不好推脱,当下从潘季驯手里接过盒子,但接过的一霎那,却顿时领悟到什么。
“司空……”
林延háo猛然抬起了头,不对,潘季驯为何不找别人托付这河防一览图,而是找自己。
又不早不晚正是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