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汝华一面往扬州衙门调兵,另一面写了一封布告张贴在巡盐衙门的门外。
这布告说的是什么呢?
就是说十大牙行长期把持盐业,导致了病商误课的局面。
这罪名不小,所谓病商就是商人受到剥削,误课即是误了朝廷的盐课。
所以李汝华借这布告,声明自己整治盐业的决心。
过了片刻,扬州知府即派了两百余官兵来。官兵刚到,这些牙行的人立即一哄而散。
不过仍有几十人被官兵捉拿。
见这些人走的走散的散抓的抓,李汝华当即觉得控制住了局面,命人将这些刁民就直接关押在巡盐衙门,然后回去向林延háo禀告了此事。
李汝华明言,他打算重新审核牙行的资格,在此期间一切盐船报关,必须经过衙门,不可借由牙行之手。
林延háo听后提醒他多加小心,李汝华却是叹道:“在下身负圣命下扬州,若是不在扬州有所建树,元辅那边就交不了差。在下也知道一步革除盐政积弊有多难,但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还请部堂大人替在下在元辅面前多多美言。”
林延háo点点头,心想李汝华身为巡按御史,算是握有尚方宝剑在手,又代表了朝廷整治盐业的决心,未必也不是没有成功可能。
当然他若是能摆平此事,自己也没有出面的必要,可是招揽梅家也就无从谈起了。
然后李汝华决定下午召集本城盐商商会于巡盐衙门一举解决牙行长期在政商两边牟利的局面。
林延háo不置可否,说自己会在扬州再逗留一日,并告诉他自己在梅家别院下榻的地方。
听说林延háo住在梅家别院,李汝华有些讶异,然后亲自送林延háo离开了巡盐衙门。
林延háo回到别院后,就带着妻儿去扬州城里逛了逛。
林延háo回乡的旅途走走停停,算是旅游散心,往日的那些旧疾早就好了。想想看若真的继续在朝堂上āo劳下去,自己不知道要病到什么时候。
这天扬州城里正好下起了细雨,虽不是三月烟花时节,但城里气候也是格外宜人。
林延háo坐车由旧城经新城,路经小秦淮,一路码头上依旧繁华脏,城里九巷中高高矮矮的屋舍错落的挤在一起,鱼肠般弯曲的窄巷通向远处。雨下过后,小巷道上微湿,覆了墙角的青苔更青。
雨幕之中酒楼的帘子下,酒客们进进出出,有的人是来喝酒的,有的人是来避雨的,而伙计则是拿起竹竿挑起酒幡子张挂,店家在旁唠唠叨叨的告诉他不要挂歪了。
林延háo在马车上左看右看,就选了一家干净的茶楼,当下携了妻儿一并进去。
雨天时,天色有些阴,但茶楼里却是亮堂堂的,看得令人温暖。
未时以后来吃茶的茶客,肯定比酒家的人要得闲多了,肯定不是为生活奔波之人。
林延háo扶着妻儿们经过狭隘的玄关走道,到了吃茶的地方,这里三十多桌却有一大半坐满了。
林延háo捡了地方坐下,四周传入耳底听到的多是秦腔翕语。
“老爷,要不要换雅间。”陈济川提醒道。
林延háo却摆了摆手道:“这里虽吵杂,却有烟火气。”
林浅浅在旁笑着道:“没错,咱们老爷就是俗人。”
林延háo一笑,自己搂着林用,而浅浅则怀抱着小儿子子,而陈济川则却招呼跑堂,茶楼里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林延háo在这满是喧哗热闹的地方,享受着这片刻之宁静。
他早无官身轻,现在身在市井之间万人如海一身藏,谁又能知道自己是林延háo呢。
不多时跑堂已将茶点端上,有六安瓜片茶,裙带面,阁老饼,雪花酥,琥珀糕等等。
林延háo与林浅浅边吃边聊,这时茶楼里却跑来两名商人,大声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茶楼里喧杂的声音,一下子少了几分。
“何事?”
“今日巡盐御史召集几位总商商议取缔牙行之事时,āo江提督衙门突然下了公文,许给熊启昌等人开设牙行。”
林延háo听了略有所思,李汝华这回可是踢到了铁板上。
这āo江提督,是南直隶都察院所设,由副佥都御史担任,主管南京的上下江防。
不过āo江提督插手盐道的事,有些管得太宽的嫌疑,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道理,毕竟扬州的盐船总是要从江上过的。
而且这开设牙行的资格,本来就没有说那个衙门可以给的,但āo江提督衙门给了也不能说不行。
这下子人家牙行成了合法经营,那么李汝华扣押熊启昌,取缔牙行也就成了无理之举。
林延háo心想,这李汝m华恐怕此刻也是很气闷,他身为巡盐御史,扬州地面的官员都可以官,但金陵的āo江提督他却管不了,而且人家身为正四品佥都御史,谁管谁还说不准呢。
扬州的地方自是盐的地方,茶楼里哪个人不与盐挨着边,这样的事正好给他们高谈阔论的机会,当然大部分人都是看热闹的心情。
“这一下子巡按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