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公子道:“她是不是英雄关我什么事?”
雅娜道:“女人都爱英雄。”
身边的伙伴回答:“可女人不需要英雄,需要的是陪伴”说完就闭上眼睛。
雅娜喃喃道:“真的吗?”没人回答她,她扭头一看,伙伴睡着了,她仰望星空道:“女人需要陪伴”或许这次离开时对的,只要能带她去找居士易,她能想到未来有多美好。
第二天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荒漠就像没有尽头,太阳毫不留情,让人举步维艰。翻过一个沙丘,眼前又是另一个沙丘,抬头望天上的太阳,它好像永远在同一个位置。没有水,人和马都在死亡的边缘挣扎,雅娜早就懊悔前一夜一气之下把水袋刺破,沙漠里没有水,她们熬不过一天。
热气在眼前形成一层薄纱,一眼看出去一切都是模糊的。偶然见沙漠中一道黑影,她们顾不了那是不是海市蜃楼朝黑影的方向走。离的越近越清晰,那是一匹乌黑色的马,有马说明有人,有人就能找到水,或许还能打听到前面的去路。
求生的欲望促使她们越走越快,走近了才发现是一匹被人遗弃在沙丘上的马,一望无际的沙漠,或许马的主人已经死字风沙中。二人四处张望,沙丘下躺着一个布衣汉子,雅娜觉得那人眼熟,迫不及待的跑到沙丘下面。严公子牵马站在沙丘上,见雅娜冲她挥手,她牵上那匹马走下沙丘。
天下总有那么巧的事,又是居士易,偏偏又让雅娜遇到,或许是冥冥中注定的事。雅娜喜极而泣,开心的望着她道:“是他,他还活着。”
居士易严重脱水,严公子苦着脸道:“没有水,他不可能活下来的。”
雅娜摇摇头道:“我一定要救他。”她卷起袖子拔出匕首。
严公子知道她想给居士易喝自己的血,她放声道:“温暖一个剑客的心对你,对他都没有好处。”雅娜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接着道:“温柔乡就是英雄冢,爱上一个剑客是疯狂的,要忍受常人难以忍受的孤独,对于剑客而言,一旦有了情感,这个剑客就已经死了。”
雅娜没有犹豫,她一刀滑下去,鲜血从手腕流出来,一滴滴落在居士易口中。这样做是否值得,严公子转头,内心很煎熬。雅娜的血能有多少,救不了一个快要死的人,严公子伸手从马鞍下又拿出一只水袋那是她为她们留的最后一点水,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拿出来。她将水袋丢在雅娜面前,雅娜抬头望着她,她深吸一口气,从衣角扯下一块布走过去将雅娜流血的伤口包扎好。
雅娜感激的泪水掉下来,严公子责备的道:“我不相信他会永远陪你。”
雅娜打开水袋,把水灌进居士易口中,幸福的道:“总有一天,会有一个男人出现在你面前,你欣赏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姓严的公子对此抱以一声冷笑。
莫名其妙的耽搁了半天,要是没有这半天,说不定都已经走出荒漠。天又黑了,居士易还没醒过来,就在沙丘下生火过夜。雅娜将居士易抱在怀里,她的伙伴对此越看越不顺眼道:“这回一滴水也没有了,你满意了吧?”
雅娜愧疚的低头望着居士易挤出两个字:“谢谢。”
严公子瞅了她一眼道:“你少来着一套,告诉你,明天要是还走不出去,那咋们就等着喂狼吧。”
雅娜抬起头,偶然见东边的天一片通红,她激动的站起来指着东边道:“你快看”
顺着雅娜手指的方向望去,天边的亮光蔓延数不绝,那是玉门关到阳关方向,这里能看到照亮夜空的火光,说明她们离边关已经不远。严公子抑制住心里的喜悦道:“哎呀,大名鼎鼎的居士易大侠倒在家门口,是不是太可笑了?”雅娜没有回答,对她来说,这是一种幸运,能让多一刻与这个男人呆在一起。
居士易咳了一声,雅娜转身扑上去,居士易睁开眼,雅娜笑盈盈道:“你醒了?”
男女之间如此亲密,居士易是正人君子,他甚至没有看清是雅娜并轻声道:“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自重。”
雅娜吃了一惊,她的同伴冷她一眼,谁叫她自作多情。雅娜委屈的道:“是我,我是雅娜。”
居士易道:“雅娜”他说着抬去细细看她一眼问道:“雅娜,你怎么到这来了?”
严公子气道:“要不是她,你已经死了,狗咬吕洞宾。”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居士易打量着雅娜,雅娜急忙拉衣袖遮住手腕的伤口。她这个微小的动作完全没有必要,居士易已经看到她手腕上的伤口,他惊讶的道:“雅娜你”
这对雅娜来说不算什么,她一笑道:“易大哥,这没什么,你不用放在心上。”
居士易站起来拱手道:“姑娘两次救在下性命,在下日后定当回报。”
坐回居士易,在女人面前他又变得刻薄古板,他刚离开五里镇几天,对雅娜的态度骤然如此,怎么不叫雅娜心寒。严公子挖苦道:“我说什么来着?女人需要的不是英雄。”雅娜陷入悲伤,到底她太年轻,对感情的期望值越高,失望就越大。
居士易听不懂她们说什么,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他既然是个正人君子,当然不会怀疑眼前这个翩翩公子是个女人。严公子不冷不热道:“兄台不敢当,在下严少度,想必居士易大侠你也没有听说过。”
居士易道:“原来是严兄。”又恭维道:“严兄有胆量独闯大漠,想必并非等闲之辈。”
这种交谈严少度都快窒息了,她不敢想象要是自己爱上这样一个人是怎样的无趣。当然,不同的人有不同人的爱好,雅娜喜欢这样的英雄,正如她所说“女人都爱英雄”。出于给雅娜面子,严少度道:“在下可不是一个人独闯大漠,难道居士易大侠你没有看到,在下有一个朋友。”
居士易看来雅娜一眼道:“严兄真会说笑。”
严少度道:“在下没有开玩笑,雅娜和我已经是很好的朋友。”
她说这话的目的是为了挑衅居士易,她想看看居士易对雅娜的态度,显然她打错算盘了,居士易实在是一根木头,这个人冷得像一块冰,温暖他的心恐怕比登天还难。从现在看来,雅娜对居士易的爱不过一厢情愿,雅娜是个倔强的姑娘,可想而知她不会轻易放弃,她要走的路还很远。
居士易没有反应,严少度接着道:“居士易大侠离开五里镇已经有几天了,你怎么还在戈壁上?”
居士易道:“最近江湖上发生一件大事,在下不得已,只好留下来查清楚。”
江湖上最近发生的事?严少度步步紧逼问道:“什么事?”
居士易不说自然有为难的地方,像她这样好奇的人真少见,居士易无奈道:“洛河图不知严兄可有耳闻?”
严少度哈哈一声道:“江湖中人有谁不知道洛河图。”
居士易道:“听闻洛河图重现江湖,却被一伙神秘人劫走了,只听说那伙人抢走洛河图往西走,此事处治不但,必定引发江湖一场争斗,事关武林安危,在下义不容辞,一定要查个究竟。”
严少度道:“江湖上的事有真有假,不知阁下查到什么?”
居士易摇摇头叹道:“哎,说来惭愧,在下在戈壁上查了三天一无所获,正打算入关在找找线索。”
严少度笑道:“江湖上的人谁不知道居士易大侠和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是生死之交,严灼心号称无所不知,你何必费那么大心思在这戈壁上劳神?何不去问严灼心不就都明白了?”
居士易哈哈一声道:“严兄果真有趣,难道兄台当真以为严灼心是神仙不成?”
严少度又追问道:“难道天玄阁是徒有虚名?”
居士易回答:“兄台不是说过,江湖上的事情有真也有假。”说到这,两人一同哈哈大笑出来,雅娜听不懂她们说什么,在一旁插不上一句话。
居士易光明磊落,对严少度自然敞开心扉,至于严少度是不是以德报怨,那就不知道了。严少度拱手道:“在下有意结交阁下这个朋友,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居士易大喜道:“在下求之不得。”
严少度一笑道:“咋们既然是朋友,朋友的事就是在下的事,洛河图的事情再下同样义不容辞,不如日后咋们同行,在下也好帮写忙。”
居士易拱手道:“有严兄相助,在下自然高兴,就怕耽误了严兄的事。”
此事就这么说定,严少度斜眼朝雅娜望去。接下来她们要一路跟着居士易,雅娜有大把的时间和他接触,机会她已经为雅娜创造出来了,至于雅娜能不能把握住,那就是雅娜自己的事。严少度低头深吸一口气,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这样一板正经的和别人说话,回想起来都直哆嗦,要不是为了雅娜,她才懒得跟着居士易。当然,跟着居士易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她们两个小姑娘不用再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
八月的头一天是长安望月楼一年中生意最火爆的一天,因为只有这一天才能吃到望月楼的黄河全鲤宴。选用秋天最肥美的黄河鲤为食材做成一桌全鲤宴,鲤鱼焙面、糖醋黄河鲤、黄河湾烧鲤鱼、石烹黄河鲤等名菜入桌,再搭配一杯望月楼特制的鱼骨酒,这是长安城最值得一品美味。如果上述几道菜都太普通,那接下来这道鲤鱼刺身绝对令人回味无穷。天下的厨子,能做刺身的人不少,能用鲤鱼做刺身的只有肖玉山一人而已。
肖玉山是望江楼的掌柜,他另一个身份是财神朱越的管家。从一个普通的厨子被朱越看上,成为财神的管家,肖玉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肖玉山的幸运源于他的付出,传闻为做好这道鲤鱼刺身,他足足花了十年功夫用来苦练刀工,每年做刺身用坏的菜刀就有三把,如果这些传闻都是真的,他付出的努力世人无法想象。
世上从不缺坚韧不拔之人,肖玉山就是其中一个。成为财神的管家后,他立下规矩,这道刺身一年他只在八月的头一天做一次。天下人慕名而来,不惜重金只为尝一尝这道被世人称道的菜。不过,不是你有钱就一定能吃上这道菜,肖玉山一个人一天能做几道刺身?听说排队吃这道菜的人已经排到三年后。财神秉承物以稀为贵,利用人们对望江楼全鱼宴趋之若鹜的心态,不但挣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还让财神的名号经久不息,这种一举两得的生财之道只有朱越能想到。
全鲤宴不是从来就有,这桌菜其实始于一个人,此人号称尽知天下事,与财神朱越是挚交好友,他并是天玄阁阁主严灼心。朱越年轻时忙着做生意,赚得天下人的钱财,可谓富可敌国。有钱没有给他带来快乐,反而给他无限的烦恼。凡是接近他的女人都是冲他着的钱财而来,几段感情无果而终,他伤透心因而终生未娶;与他叫朋友的人同样另有目的,人人都在他面前花言巧语,天下之大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他是世上最富有的人,也是最孤独的人;财神家大业大,靠他养活的人数以万计,他同样是世上最操心的人,有钱并没有让他过上好日子,他不得不日日奔波。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安定,应该说他是世上最悲哀的人才对。严灼心是财神在世上交到第一个不为钱财与他交往的朋友,朱越摆酒庆祝,在望月楼设下一桌全鲤宴与严灼心对饮,二人在酒桌上立下约定,每年八月初一在望江楼摆下全鲤宴,等严灼心亲自来品尝。从此望江楼全鲤宴为世人称道,小公子之名也因全鲤宴天下闻名。
望月楼上的雅间常年关闭,每年八月初一这一天门才打开,三年来年年如此。今天,望月楼迎来最重要的客人,伙计们一早并开始打扫,在阳台上摆上各类菊花,墙上挂上名人字画,甚至专门请来长安城最有名的乐师和舞女。这场宴会堪称盛大,有人赶来品尝全鱼宴,有人想一睹小公子风采,长安城里想过节一样热闹。
财神一番好意岂可辜负?严灼心年年到望月楼来赴宴,却很少有人知道小公子是谁,到头来人人失望而归。并不是他神出鬼没,实在他与世人一样都是凡夫俗子没有高下之分。
临近正午,雅间里一老一少两个布衣食客,这桌全鲤宴吃了一半一半,只有那盘鲤鱼刺身一片不剩。年少那人只喝了一杯酒,吃个半饱并走到阳台上欣赏菊花,留年长那人坐在席间狼吞虎咽。年长那人一身阴阳怪气的打扮,从他打扮来看就知道他是个算命先生,八成还是个潦倒的算命先生。此人名叫徐妙笔,他在长安大街上巧言令色坑蒙拐骗但从不偷,过得是潦倒,却也逍遥快活。年轻的公子是严灼心,他个头不高,与常人无异;身上穿的衣服不是绫罗绸缎,反而还有些破旧;一张脸算不上英俊倒也不丑,属于怎么看也顺眼那种;他手里拿着一把没有扇坠、扇纸一片空白的折扇,那把折扇倒是大有来头,是神兵山庄三大神兵利器之一,神兵山庄将这把折扇赠予严灼心,赤羽扇严灼心从不离手。
是的没错,他就是天玄阁阁主严灼心。世人都以为小公子与众不同,世人都对小公子充满想象,但还是没有人预料到他竟如此平凡,平凡得就算他站在人群里,也不会有人多看他一眼。这是最现实的,即使他就站在阳台上,又有谁相信他就是天玄阁阁主呢?
世人总爱戴上面具,尽量把自己粉饰得光鲜亮丽,展现在别人面前的往往是最虚假的一面。或许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是一种自卫,其实何尝不是一种欺骗?而且欺骗的成分恐怕要更多。
比起世上多数人,严灼心做的只怕要好很多。每个人都是平凡的,严灼心区别于别人的是天玄阁知道很多武林当中鲜为人知知的秘密。年少轻狂的严灼心因此在江湖上独树一帜,有求于他的人越多,天玄阁的声明并越传越远。
世人都说严灼心不爱财,其实世上的人有谁不爱财?只是古语有云,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明不白的钱严灼心从来一分不拿,比起富贵,他更需要的是心安。严灼心同样喜欢美女,对于女人,他比他那两个朋友居士易和杨少诚要更懂得怜香惜玉。这就是小公子严灼心,自他在江湖上成名那一天起,他从来就是个毁誉参半的人。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这句话适用于朱越。他不像世上大多有钱有势的人那样胡作非为仗势欺人,朱越待人亲近乐于助人,对天下所有人一视同仁。为保证生意顺利,他对自己的要求十分严格,自从三年前与严灼心那次对饮,之后两年他再也没有到望月楼赴宴。严灼心一人赴约实在无趣,并邀约上他这个落魄的朋友徐妙笔。全鲤宴天下闻名,一连两年都有机会与小公子一起赴宴,对徐妙笔而言求之不得,再加上他满嘴胡说八道的本事,从此以后徐神仙也算是长安城里名头不小的人物,以后只怕多半见不到他像现在这样落魄了。
其实严灼心到长安来除了赴宴以外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他合上扇子打在手心里边走边道:“徐妙笔,每年你都说我能钓到金娃娃,结果每次让我空手而归,你不是能掐会算吗?你说的话到底灵不灵呀?”
金娃娃是鲤鱼的一个变种,它混身金黄像金子一样,天下的水系中,只有在洛水中才能找到它的踪迹,且它只有在八月的上月活跃。这种鱼万里挑一极其稀有,就连靠打渔为生的渔民,一生都未必有机会见到金娃娃的踪影,因为稀有,这种鱼比金子还要珍贵。严灼心喜好收养天下珍奇,金娃娃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惜三年来他始终没有钓到。
徐妙笔吧唧着嘴边吃边道:“今年你一定钓到”
严灼心用扇子敲了敲他的肩膀道:“这话去年你也说过。”
徐妙笔似乎根本没有在听他说什么,站起来把空空的酒壶拿到他眼前道:“严兄,能不能再要壶酒来?”
严灼心“哎”一声道:“你真是贪得无厌,这一壶酒我只喝了一杯,剩下的全让你给喝了,你怎么不自己去要?”
徐妙笔嘻嘻笑道:“人家请的是你,我不过占着严兄你关照来蹭吃蹭喝罢了,哪好意思去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