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通一听,急了:“什么叫还未决定?是罗三虎副管事亲口说的,说让我们只管开工,其他一切事宜由蜀山帮负责,罗管事,这个您没给忘了吧?”
罗三虎大声说道:“是我说的,不过你们帮主是说修路造福乡里,顺带看看能不能上报。我不说你们先修我能说什么?难道还能不让你们做好事?我答应你们帮主到上面问问,我答应包能办成了?要不要把你们帮主喊来我们当面对质?”
马义长大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道:“什么对质不对质的,三虎,来者是客。傅副帮主,这个路的事情,官府那边不是问题,你直接说你的来意吧。”
马义长清楚,找府衙要批文基本无望。即便这两年朝廷管得松了些,大小官员只要打点好了都好说话,可这件事事虽小,性质却不一般。我出力修路,你愿从这过就给钱,合情合理,但不合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官府最多睁只眼,闭只眼,怎能批准?如果傅通是来要个准话,要看凭据,那马义长今天必须来个开门黑了。
傅通忐忑不安道:“马长老,是这样,据我们帮主说,官府这边由贵帮打点,修路的费用嘛,我们管一顿饭,贵帮支工钱。只是这工钱……”
罗三虎不耐烦道:“工钱我说不给了吗?你……”
马义长打断罗三虎:“工钱结了多少了?”
傅通道:“从去年开工到现在并未结算。说实话,我们黑水帮自己兄弟也还罢了,只是民夫散了大半,您看这……”
马义长对罗世佑道:“他们上多少工你们外管有监工记录吧,你找人带他们去核算一下,先支一些给他们吧。一半吧,行吧。”
见罗三虎磨磨蹭蹭欲言又止,罗世佑瞪了他一眼道:“还不快去!”
傅通一通千恩万谢,跟着罗三虎从后门出去了。能要到一半工钱傅通当然喜出望外,按常理,雇人干活,没完工时雇主只管饭,中秋、端午、年关结少部分钱过节。傅通本就不是什么副帮主,就是一个帮里管账的。黑水帮就几十个人,根本也没什么副帮主,内外大小事务基本都是帮主一人操持——当然一般也没什么事务。这次来,完全是被人追着要工钱没办法了才来试试,那些民夫才不管你,到月底就要关饷。巢县不如合肥富裕,民夫工钱自然也便宜,傅通他们再给分个青壮老,平均下来一人工不到五文,而蜀山帮给黑水帮是按十文一人工,扣掉伙食算起来黑水帮还落下不少好处。所以别看黑水帮干活还只占小头貌似吃亏,其实是稳赚不赔。
那这么说,蜀山帮又要打点官府又投了这么多钱下去一年只比黑水帮多收两个月的过路钱,好像有点亏?怎么会!先不说这条路给蜀山帮自己提供多少便利,也不说万一哪天蜀山帮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把事情捅上去——这种事真的是可大可小——还能找黑水帮背黑锅,就说这七个月是哪七个月?当初商谈的时候没明说,那不就是到时候再说了……当然,这些问题黑水帮即使考虑到了也不会太在乎,反正已经赚了。
罗三虎前脚刚走,早在门口张望的两个官差就进来了,一边朝里面走一边掏书信,很着急的样子。
马义长往前迎了几步笑道:“哟,洪捕头,稀客稀客,有什么指示直接派人去总堂下达一下不就好了,怎能劳烦您亲自到我这议事会上来呢?”
洪捕头也不寒暄,只拱拱手急道:“马大哥,是急事儿!刑管二位管事都出远门了,只好找你来想想办法。”
马义长收起笑容,肃然道:“难道与我蜀山帮有关?
”
洪捕头重重叹了口气:“昨天半夜得到消息,说浮槎山脚下一户人家,被人灭门!凶手是你们蜀山帮的人!我来,就是想请蜀山帮帮忙缉拿凶手。”
“确实?”
“已经查实。”
“几个时辰就已查实?”
“凶手与受害者是世仇,留下血书,字迹确系本人,并已潜逃。”
“凶手叫什么名字,哪个管事处的?”
“张健,庐阳武馆的。”
“武师?”
“学生。”
“啊?”马义长眉毛一挑,“学生?学生与我蜀山帮何干?对不住,失言了。洪捕头,你可能忘了,武馆的学生,并不算本帮的人。百姓子弟如无人引荐且非武人想入帮,须在武馆习武,直到授艺武师许可又有管事处接纳方可。说句不当说的话,未从武馆出师,此人甚至都不算是个武人。”
言下之意,这起凶案其实只能算作民案,而不是武案,如是武案,倒是可以找到督捕司,再由督捕司下派到蜀山帮。可民案是府衙专责,即使凶手在蜀山帮的武馆练过武,蜀山帮也不好帮忙。为何?蜀山帮与官府关系密切不假,但若要是摆上了台面,可就是实打实的把柄。为官帮勾结这四个字,洪武年可是掉了不少脑袋的。
洪捕头急道:“这张健我们料定往西逃窜,因不敢走大路所以定是步行。若由蜀山帮弟兄出马,不到半日定可手到擒来。马长老,灭门血案啊,你应该清楚!”
马义长其实也就是想把人情卖大一点。洪捕头是老实人,所以这等急事他还能在外面等这么半天。同样正因为是老实人,有些事情必须点到,不过也只能点到为止。否则这老实人一跺脚转身就走他马义长还能把人拉回来?灭门惨案非同小可,又是发生在直隶,拖久了怕是要惊动刑部派人下来督办,到那时可就晚了。所以,这个忙马义长必须帮。
“不行。洪捕头,这其中利害你也应当清楚。刘理事。”马义长看着外管的一个高瘦汉子。
刘理事跟马义长目光交会,片刻即会意,微微点了点头。
马义长也点点头道:“你送送洪捕头,再跟他说说。”
洪捕头人老实,可也不傻,一声不吭,跟着刘理事从后门出去了。
马义长心中感叹,外管的这些人,大到管事,小到干事,一个个何止是精,简直是人精。若不是督捕司对武功要求太高,他真想推荐几个去南京督捕司。
之后又陆续进来一些人,都是些鸡毛蒜皮,什么某帮众醉酒闹事打坏了东西要赔钱的,某管事处干事仗势欺人毁人菜园铺路的,等等等等。
月议事会下半场,对外就是个小衙门,跟帮派有关的事情这里都管。门外的人差不多没了,院内也只剩下余大敏,徐万金等五六个管事。
“呵呵,”余大敏干笑两声,“没什么事,老夫就先告辞了。人老了,腰腿不好,这一久站啊,腰酸腿疼。”
今天虽然人多,但是内部开会时间不长,所以还没到时辰就提前结束了。
马义长打了个哈欠,刚准备说话,门口进来一个人,一看,是帮傅通答过话的那个随从。
“在下马天复,拜见马长老,各位管事。在下想在蜀山帮谋份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