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五味坊发不齐每月的月钱,那这就是个无所谓的小事,因为店里生意好坏大家都能看到,目前徐、罗刮的这一点并不是从下面人头上出的。除非什么时候五味坊的生意好了能养活自己了,这时曹三嫂们就要争一争了。房租是上面定的,并不是固定的数目,哪怕交上去的钱再少,上面一般都会拿一部分出来犒劳犒劳帮众。
其实,马天复这顿酒,也是拜这套规矩所赐。
这时候心里最不痛快的还是周继红,一个掌柜做到这个份上算是很窝囊了。周继红来五味坊确实是懒散了几个月,但混吃等死不是他的个性。相反,他就是太有主意了才会一路跌落到这步田地。
“都放下筷子,我来说几句。”周继红敲了敲碗,表情严肃。
“今天马二柜一来,我觉得上面对我们还是抱有希望的。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吧,好歹没不管我们。马二柜是什么人,具体我们也不好太刨根问底,大家心里大概有数就行了。”周继红说到这里,环视了一下众人,众人都点头。
“虽然马二柜是被派到我们五味坊,但以内帮身份入帮,不顶职,不到一年升到副理事,而且后半级是在我们五味坊升的,到底有后台没后台,你们自己去想。并且,马二柜年纪是不大,但是本事是不小的。腊月城里出的事大家都知道,连柳老爷子都只是打个下手,而马二柜却被督捕司的老爷直接点去帮忙,说明什么?”
后面这句话说的情况很多人就不太清楚了,纷纷与左右确认。
“不然后台,还有本事!并且张管事说了,从今往后,我不在是马二柜说了算,我在,马二柜说了也算。”
“啊?那我们以后听谁的?”罗勤飞终于忍不住发问了。
马天复则连连摇手:“掌柜的言重了,属下何德何能!五味坊当然是掌柜的说一不二。”
周继红给马天复使了个眼色,示意马天复别说话,接着道:“二柜不必过谦,这是张管事说的。张管事此举何意?我猜,就是要拉咱们五味坊一把!”
本来众人神情专注,这时候突然哄笑起了。
周继红酝酿了好半天,刚说没几句就气氛突变,气急败坏道:“笑个屁!你们笑什么笑!”
那个脸上有疤的堂倌老疤咧嘴一笑:“对不住,掌柜的,老疤笑得难看,但你逗我们笑,我们不笑能行?”
曹三嫂笑得前仰后合:“掌柜的,我不怕得罪人,我说了,你别气,你们都不能气,晓得吗?先说我,全庐州府哪家用一个妇人当保安?再看他,老疤。就他这副尊容,跑堂?进来的食客不会两下子敢吆喝他?”
哄堂大笑。徐厨兴笑咳嗽了,没想到曹三嫂紧接着就指向了自己:“老徐你还笑,一斤肉给你你只能炒三盘菜你还好意思笑!”
本来这话是不该讲的,毕竟徐厨兴岁数大,但曹三嫂一贯如此,又带了几分醉意,口无遮拦,徐厨兴也只能改为讪笑。
“还有你,罗勤飞,你啊,唉!讲你太跌你相了!你是怎么来的你自己知道吧?”
周继红见曹三嫂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咳嗽一声:“好好好,别说了。是个人,还能没点小毛病?有毛病我们可以改!”
“你见过狗改得了吃屎吗?”曹三嫂脱口而出,之后觉得不妥,赶紧弥补,“我这破嘴我就改不了!”
罗勤飞差点被揭短,看曹三嫂这架势,说不定下一句会说什么,赶紧打岔:“三嫂你能多吃几口菜吗?马二柜我是佩服的,但是要说真是要拉咱们一把,总不该就光派个人来吧?总该还有点别的……别的什么吧?”
罗勤飞后一句话是对着马天复说的,马天复不知所措,看向周继红。周继红拼命挤眉弄眼,马天复虽然搞不清什么意思,但大概明白是不能说实话,于是就顺着周继红的意思开始瞎扯。
“啊……是!那是自然!这个,张管事说啊,有的无关紧要的小节不用太在意,叫我们放开手脚干!那个……酒管会支持我们!”
“哦!那怎么个支持法?”
“那什么……对!那个,就是说,罚做堂倌的,不做也行!”
“真的啊!我这样的就该做保安!还有呢还有呢?”老疤闻言大喜。
“啊……啊?”周继红的声音。
马天复第一眼看到老疤就觉得这人不去做剪径盗匪实在屈才了,相貌既凶且丑,就这样的,客人进门他吼个堂“来客两位”,人家保准当是进了黑店,这小二在给同伙递暗号。
周继红想说这不合规矩,但这是他自己把话说到这份上的,也不方便反对。
另外几个堂倌道:“二柜,我们都是受罚的,我们也不做。”
老疤一看要坏事,急道:“去去去,瞎起什么哄!这么个小店需要那么多保安?我这长相就适合做保安不适合做堂倌,怕吓着客人。你们谁有我丑?”
马天复看了看那几位,也都是五大三粗虎背熊腰,这些人哪像小二?二哥还差不多。
“别吵,都不做。我们从外面找帮闲。”
周继红不得不说话了:“马二柜,那我们自家兄弟做什么?”
“下厨房。”
“挑水洗菜也用不了六个人。”
“那就学手艺啊!”
徐厨兴干笑一声:“这个……这个怎么算呢?是学徒还是……”
周继红也觉尴尬,道:“拜师收徒这种事情吧,它有时候跟练武差不多,是吧徐总。马二柜你是武人,你能明白吧?”
马天复一时还真没弄明白,眨巴着眼道:“什么意思?徐总厨你不肯教?那就跟老孙学,怎么样,老孙?”
老孙憨笑着摆摆手:“我哪有那本事。”
徐厨兴道:“二柜,在厨房打个下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学会的,何况我现在手底下那几个外帮的正合用。咱们五味坊才刚刚有点起色,总不能在我这一节出岔子。”
连老疤也道:“是啊二柜,我们这样粗手大脚的,也难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