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遗旨上是什么,殿下都会遵从?”英亲王又问了一句。
林雨桐抬起右手,“我可以发誓,只要遗旨是真的,不管上面的内容是什么,都会遵从。若为此誓,人神共诛。”
“住口!”甘氏立马呵斥道。
“不可!”金成安头上的青筋都蹦出来了。这公主看起来精明,怎么到了这种时候偏偏犯了糊涂了。他们爱闹就闹,想怎么闹就怎么闹,谁管遗旨是真是假。实力说话!可她呢,被人家三言两语就给撺掇的发下这样的誓言。真是糊涂!
这两人越是激烈的反对,众人越觉得,这个遗旨应该是真的!而宸贵妃对着遗旨是丝毫也不知情的。
英亲王才要说话,林雨桐却看向他,之后又看向大殿里的其他人,“我发了誓了,也请在座的诸位发誓,只要遗旨是真的,不管内容是什么,都必须遵从。否则……人神共诛!”
甘氏的嘴角隐晦的翘了翘,这就是反将了一军了。
林雨桐这话一出,叫人又觉得有些迟疑,难不成这遗旨对着母女俩有利?就是英亲王心里也不免泛起了嘀咕。
四爷将茶盏轻轻的放在一边的案几上,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他轻笑一声:“既然对真遗旨,还要掂量之后才选择要不要遵从,那又何必请什么遗旨呢?”
那没说尽的话,可不就是说众人在衡量自己的利益才选择是否遵从遗旨?若是如此,有没有遗旨又有什么差别呢。不请也罢!
“不行!”英亲王马上应道,刚才还真是差一点被带到沟里去。要是不请遗旨,那自然是这位驸马得胜的可能性最大。他其实才是最怕将遗旨请出来的人。这夫妻俩一唱一和的,故弄玄虚,想用这一招将众人给吓的缩回去,算盘打的也太精。“坚决不行!有遗旨自然当遵从遗旨,若为此事,人神共诛!”
四爷仿若没听见一样,又端着杯子宽茶了。杯子里的茶早就凉了,上面的茶沫,漂浮的茶叶早就沉到茶盏底下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宽个什么劲。
林雨桐则看向大殿里的众人,“诸位怎么说?”
“我们发誓!”
“对!我们发誓!”
“就算不发誓,咱们也肯定遵从遗旨!”
等众人说完了,大殿里安静了下来,林雨桐才转身拱手对甘氏道:“母妃,还是请遗旨吧。”
甘氏的面色铁青,呵斥道:“你懂什么?国赖长君,一个小娃娃如何能主宰天下,还不是被权臣把持……陛下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江山社稷。如今……”
“母妃,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林雨桐心说,戏演到这份上就差不多了,别再这么作下去,他们要请遗旨,您也正巴不得呢。何苦这么抻着。她叹了一声,“既然陛下心里装着江山社稷,那么这遗旨自是对天下做了一个最好的安排,您又何必担心呢。”
甘氏心里为林雨桐的话赞了一声,面上好似也稍微和缓了一些,她起身,看着下面的人,“既然要请遗旨,就走吧!一起去。省的出了差错,叫人动了手脚。”说着,就冷眼扫了英亲王,“你带路吧。这里除了你,谁也不知道遗旨在哪。”
英亲王心里一恼,这话是在含沙射影,好像在说遗旨是自己叫人给藏起来一样。真是岂有此理!他强忍着怒意,摔下走了出去。
众人跟着他,才发现这一路是往奉先殿而去的。
到了奉先殿外,英亲王轻哼一声:“本王窝囊了一辈子,还真没本事悄无声息的将遗旨放在匾额的背后。”
这算是对甘氏刚才含沙射影的一个报复。
众人却没心思听他这话里的潜台词,都抬起头,朝匾额的方向看去。
瑜亲王由两个后辈扶着,颤颤巍巍的抬起胳膊,指着匾额,“叫人……叫人……取出来。”
“我来!”安郡王站出来,将袖子一抖,身上的衣服也拍了一遍,证明身上并没有什么东西。这是怕有人误会他调换圣旨。
“我也来!”金成安站了出来,同样叫众人看了他的衣袖。这才看着安郡王。显然,这是要盯着安郡王的。
两人之前的关系算是不错,没想到到了如今,闹的只差撕破脸。
宸贵妃没有言语,神情有些莫测。来福抬抬手,就有太监抬了梯子过来。两个梯子靠在匾额的两侧,他这才点点头,慢慢的退到甘氏身后。他心里一直都懵着呢,怎么就有了小皇子,怎么就多出了一份遗旨。这些他压根就不知道。全都是胡扯。他缩着肩膀,看着今儿这戏该怎么唱下去。
金成安和安郡王一人一侧,慢慢的爬上梯子。金成安比安郡王要利索,这些年弓马从来都没放下过,因此他先看到匾额后的情况,“还真有!”他不由的失声叫嚷了出来。
安郡王脚下就更利索了些,战战兢兢的上去,一看见漆黑的匣子,他连害怕都忘了,伸出手就将匣子给取了下来。
林雨桐耳中听着众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有兴奋的,有矜持的,不一而足。但她眼里只剩下那匣子,外面乌黑,上面还布满灰尘,甚至是安郡王的袖子上还沾着蛛丝网。她不由的看了甘氏一眼,这做的可真是逼真。这些细节,无一不证明这匣子在那匾额后已经呆了不少时间。这叫人打眼一看,先信了七八分。
甘氏没看安郡王,而是抬脚往奉先殿里去了。等众人都进来了,她才道:“开吧!既然真有遗旨,那就证明陛下有交代。凡是陛下的吩咐,不管本宫怎么想,对本宫是有益还是有害,本宫都会不打折扣的执行。”
这就是表态了。不少人都觉得,甘氏还真是个聪明的女人,眼看局势对她不利,就先投诚。见事还真是难得的明白。
英亲王发出一声嗤笑,不屑的看了一眼甘氏,才又看了瑜亲王一眼,“还是您老来吧。”
瑜亲王伸手从安郡王手里接过匣子,将上面的灰尘用袖子擦了,“这是乌金木的匣子,不惧水火。”他说着,就将匣子拿起来,又端详了片刻,众人都不由的屏住了呼吸。就见他轻轻按了一个什么东西,‘砰’一声,匣子就打开了。里面是一个明黄的卷轴。是圣旨没错!
英亲王眼睛都红了,激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噗通一下就跪下,嚎了一声:“陛下……”
他这一跪,众人可都得跟着跪下来。林雨桐跟着甘氏往下一跪,扭头一瞧,才发现四爷借着出恭躲了出去。她心里不由的一笑,他这是不愿意跪吧。
“请王爷宣读遗旨吧。”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林雨桐听得耳边传来瑜亲王的声音:“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大周自开朝以来,列位先帝为治天下疮痍,殚精竭虑,寝食未安,得以天下安平,民称盛事。朕自即位以来,本当平而后治,安而后强,无奈弘业未竟,朕深感龙体不安,恐中道崩殂,为帝祚之永,成祧之继,器宇之备,久运承国。朕之贵妃甘氏,淑惠聪颖,唯德唯贤,唯勤唯俭,必能继朕之弘业,求黎民之富足。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钦此!”
啊?
啊!
这说的是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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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旨在哪?”英亲王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可是遗旨,有了这东西,不管是甘氏还是什么云隐公主,她们那些野心都得收起来。就算云隐手里有兵权又怎样?完全可以下圣旨要求各地驻军进京勤王嘛。此时,他的眼睛睁的圆圆的,脸上的肥肉似乎都绷紧了。“圣旨在哪?娘娘知道吗?”
皇后点点头,似乎被英亲王的样子吓到了一般,说话都有些结巴:“遗旨……遗旨就在宫里的奉先殿。在匾额的后面。”
什么?
“竟然在宫里。”英亲王有些着急,这要是被甘氏那个女人知道消息,将遗旨毁了可怎么办?所以,这事得事先一点口风都不能漏。他谨慎的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娘娘,这行宫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宸贵妃的耳目,您今日跟臣说的话,切切再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不光是遗旨保不住,就是小皇子只怕也有危险了。就连娘娘您这个知情者,只怕也难保……”
“啊!”皇后脸上露出几分惶恐来,继而就摇头:“王爷放心,本宫知道轻重。今儿这事,出我的口,入你的耳。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英亲王这才松了一口气:“娘娘,臣要先回京城。之后,会想办法先将您给接回宫。小皇子的事上,还得您发话。”
皇后胡乱的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明白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去吧。我这里你放心。”
只要你闭紧嘴巴再不将这事说给其他人听,自己有什么不放心的。英亲王心里这么说着,但看着皇后焦躁不安的脸,将要出口的话给咽下去了。从行宫里急匆匆的告辞离开。
皇后还是坐在湖边的亭子里,看着夕阳映照下的湖面,慢慢的收起脸上的神色。当年,她常跟甘泉一起坐在花架子下看夕阳,可那时候,谁会想到会是如今的局面。
这天晚上,林雨桐睡的特别不安稳。倒不是因为换了床的缘故,而是贵武的消息不停的送了进来。什么英亲王回京城了,英亲王没有回王府,英亲王去了瑜亲王府,英亲王去了安郡王府,英亲王拜访谁谁谁了……半个时辰就传了消息进来。林雨桐只有一个感觉,英亲王今晚上可真是够忙的。
等到天快亮了,林雨桐才算是睡踏实了,可是天刚亮,贵武又来了。
“主子……”他的声音不高,但足够四爷和林雨桐听见。
四爷翻了身,含糊的问了一声,“怎么了?英亲王还没回府歇着?又去哪了?”
“不是英亲王,是国公爷来了,在外院等着主子呢。”贵武接了这么一句。
林雨桐睁开眼:“还有完没完了,就这么点破事,消停不了了。”
四爷给她把被子拉好:“你只管歇着,我去。你出面也不合适。”
金成安有些焦躁,在花厅里急着转圈圈。见四爷没怎么收拾,就披着衣服出来了,他不免抱怨道:“这都什么时辰,还没起。你们的心也是够大的。”
按照闻鸡起舞的说法,四爷这确实是算起的晚的。所以四爷也不辩解:“您坐。还没吃早膳吧。先吃饭。”说着,就看了贵喜一眼,贵喜马上会意,退了下去。
金成安收敛了脸上的神色,见屋里没别人了,才低声道:“也亏你能睡的着,昨晚上京城有多热闹,你不知道吗?”
四爷笑了笑:“您是说英亲王的事?”
金成安就知道,这边也盯着呢。他心里放松一点,又试探的问了一句,“昨晚的热闹看来你是知道了?”
四爷点点头:“要不能起这么晚吗?都跟着熬了一宿。他如今人呢?也该歇着了。”
“哪里歇着了?”金成安哼了一声,“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赶紧准备准备,这就进宫吧。他昨晚联系里宗室众人,一大早就往宫里去了。”
四爷的眼睛微微一眯,这位怎么这么莽撞,从皇后那里知道的消息竟然连打验证都不验证,串联完了,就真敢直直的往宫里杀去。真是够胆子。
此刻的甘氏,心里也是如此的想法。这是傻呢,还是胆子大呢?她还真是说不清楚了。原以为还要等几天,连他想要验证的的事,她都想到了一二三四五至少五种途径,每一种都提前铺排好了,可这英亲王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怎么就这么容易轻信别人呢。
看着来福还弯着腰,站在下面等着自己的回复,甘氏就摆摆手:“他既然求见,那就叫他在大殿里等着,本宫这就过去。”
英亲王一天一夜没睡,还从城外颠簸了一个来回,可现在他的精神格外的亢奋。等在御书房里,将这里面的陈设齐齐的看了一遍。一个女人,何德何能敢窃据御书房。越想越是觉得甘氏嚣张。
甘氏进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英亲王嘴角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不屑和憎恨。她挑挑眉,心里冷哼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英亲王这么早求见,可是又要事。”
这猛一出声,还是吓了英亲王一跳。他蹭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脸上有些讪讪的。进了这里面,主子不叫坐,谁敢坐。他是心里对将来有了自信,又加上确实是累了,才小坐了一下,没想到就被这女人抓住了。可是话说,你进来之前,怎么也该通报一声,叫里面的人有所准备才是。像是甘氏这样的,真是一点规矩都不懂。而且,自己毕竟是个男人,她一个女人连避讳都没有。跟皇后比起来,真是没法子比了。皇后昨天见自己,可是在外面见面的。他心里不停转着的,满心满眼都是对甘氏的不满,但身子却因为甘氏那凉凉的一扫,不由自主的弯了两分,“娘娘。”他低声问安,“娘娘安好。”
“好!”甘氏顺口应了一声,多少有些敷衍,然后在主位上坐了,随意的指了指下面的凳子,对来福道:“给英亲王看座。”
英亲王一听这程序,差点按照惯性马上谢恩。还好及时醒悟过来了,要不然气势上可就弱了一头。想到这一点,又给自己打气,四平八稳的坐了回去。
“这么早进宫是有事吗?”甘氏将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要是外朝的事,你该去议事阁,跟几位大人说说。要是宗室内部事务,你去找瑜亲王,瑜亲王要是顾不上,还有宗老。如今,你却进宫来找本宫。是府里的女眷有事,还是别的什么。你尽管说吧。能办的我帮你办,不能办的也只能是对不住了。我一个寡妇人家,很多事情都是不方便出面的。这一点还请你千万能理解。”
英亲王一下子被她被堵住了。谁不知道议事阁背后的人是谁,这会子了却一推六二五,将自己摘的清楚。这么想着,他嘴上也就不客气了:“娘娘,国不可一日无君。即便议事阁诸位大人能干,但也代替不了一国之君。说到底,这江山还是金家的江山,新君的事情,还是要早点定下来才更加妥当。这么悬而不决,终归不是办法。”
这话倒句句在理。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宗室的意思?”甘氏没有反驳,脸上的神色不动,语气却冷了下来。
英亲王像是听不出来对方的不悦一般,“不管是臣的意思,还是宗室的意思,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新君该立了。”
甘氏嘴角隐晦的翘起,随即又压下:“那英亲王你,是有了合适的人选了?只要宗室通过,本宫没有意见。”
英亲王心里哼了一声,这话糊弄谁呢。他接过话头,直接道:“这新君的人选,之前宗室一直没有明确的定下来。但是自来都是‘父传子家天下’。陛下的江山,自然得有陛下的儿子继承。这一点,想必娘娘是没有异议的。”
“这是自然。”甘氏的语气一下子放松了起来,“可惜陛下子女缘分浅,只有云隐这一棵独苗。那照王爷的意思,云隐……”
“娘娘!”英亲王一听甘氏无耻的竟然将话题往她女儿身上引,顿时就叫了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这事跟云隐有什么关系,“向来只有父传子的,从来没听父传女的。就是小老百姓家,这不是也有那传男不传女的话。您怎么能说到云隐公主身上去。”
甘氏的脸上就带着几分怒色:“陛下英年早逝,没有留下皇子。只有前太子是先帝记在陛下名下的嗣子,你的意思,莫非是还想着前太子……”
“娘娘!陛下是有皇子的。”英亲王见她肯承认‘父传子’的说法,马上将那孩子给抛了出来,“您大概不知道,陛下是有皇子的。”
“一派胡言!”甘氏一下子就站起来,她的脸上带上了几分不屑,“本宫陪伴了陛下十多年,陛下有没有皇子,没有人比本宫更清楚。”
“娘娘这话就不对了。”英亲王也跟着站起来,“您当年跟在陛下身边的时候,是侧妃的身份。但是这陛下留下小皇子的事,却是皇后亲口说的。陛下跟皇后那可是结发夫妻,皇后的话,难道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