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宅之事折戟而返,岳二老爷也算是打小在红尘里翻滚了几遭的,倒也说不上为此如何不甘,多少却还是有些落寞的。
何况岳大老爷多年卧床,沉疴缠身,大房因此羸弱。若是独岳二老爷一家,那钱家府邸也是足够了,只是这样终究不美,亦是让大哥脸上难堪,几番纠结,岳二老爷只好忍痛暂且搁置扩宅一事。
岳二太太初嫁,正是和岳二老爷浓情蜜意情甘意合之时,察觉夫君悒郁,少不得百般手段波折,也要做一朵解语花来为夫君排忧解难了。
最后这事岳二太太还是请了娘家出面,许了李家在洛都另一处与赵宅不相上下的宅子作为交换,另出了不少资费,且许诺只是换居,才把赵宅划入了岳府之内,成了当今二房所住的集荫山房一带。
其中百般心思付出,外人难窥,岳二老爷却是感慨万千,多次当众直言“有妻若此,夫复何求”,与岳二太太多年恩爱。
话说两头,岳二老爷既买了东边的两处宅院,并与了已成婚的大哥沉香院,自己迁去了集荫山房,岳三老爷及第后有样学样,与岳四老爷一起,又把岳府西边打通了,这就有了如今的翠微院和历下院。
等岳五太太掌家之后,五房就直接搬去了早先大房所居的真趣堂,岳五老爷弃了科举而选岳家庶务后,更是直接出资,把整个前院,包括各房老爷招待外客的外书房和未成家少爷们的居处等通通翻修了一遍。
这就成了如今岳府的格局。
可自岳大少爷成婚后,这个格局就岌岌可危了。
成婚后岳大少爷从永济斋搬出,迁去了翠微院与历下院之间的玉带轩,随着戒哥儿和孝姐儿的出生,玉带轩就显得很不够看了。
前些年因着岳怀玉的事老太爷对大房很是不满,岳大少奶奶只好战战兢兢地忍着,这眼看着戒哥儿也要启蒙了,岳大少奶奶也急了起来——戒哥儿不过外院一处宅子容身即可,倒也无妨,可之后的孝姐儿呢?
比孝姐儿大不了几岁的小姑一个人可坐拥整个历下院,同样是岳府的嫡女,凭什么女儿却要和自己一般窝在这方寸之地!
她这辈子没本事,受什么委屈都是因她自己没本事罢了,可她绝不想女儿步她的后尘!
二房在蜀地经营多年,岳二太太终年随丈夫在任上,二房的两位姑娘都已出嫁,三少爷又多在江南的华林书院求学,纵是回岳府小住,也还有永济斋呢,集荫山房终日空着,不过住着岳二老爷几房年老色衰的妾室,岳大少奶奶也不是一日两日地眼红此地了。
岳大少奶奶一遍两遍,明提暗点,岳大少爷经不住妻子一天三遍的车轱辘话,虽然觉得很是不好意思,还是私下找了岳二老爷,吞吞吐吐地提了此事。
岳二老爷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大侄子,感慨莫名,叔侄俩叫了酒,在岳二老爷的外书房畅饮了几杯,说了不少这几年的事,算是很推心置腹了一番。
岳二老爷倒没有就此事含含糊糊,把当年买下集荫山房的始末事无巨细地说与了侄子听,直言此地对他意义非凡,更暗示岳大少爷既已年长,成家立业也合该走到了“立业”这一步。言道自己肯与他一笔银子做本金,鼓励他弃科举另谋出路,好得以早日独立撑起大房。
至于房子,岳二老爷也不含蓄,直接说了,集荫山房是不可能腾给他们的,但为戒哥儿、孝姐儿计,他这个叔祖父的,也愿意为他家出一份迁居银子。
——毕竟对于他们四口一家而言,玉带轩确乎着实逼仄了些,不如另择一座四进院落,先单独搬出去。假以时日,等岳怀波手头宽裕了,再接了大房二老出去。
岳怀波酒意上头,只觉胸口豪情翻涌。
自己如今也二十有七了,转眼而立,却多年蹉跎于举业,一事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