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眸,却让易轻歌生生的愣在了原地。
清风拂过,墨发也随之飞扬了起来,像是泼墨一般晕染在了那一袭白衣之上,美的宛如一阕山水。
已经分不清,究竟是画里入了人,还是人入了画了。
匆匆二十载,在她的心里,记忆最为深刻的,竟然是那不断追逐的两年。
那两年的时间,于她而言,却像是一生那样漫长。
忽然,在她的眼前,不知何时立了一名白衣少年,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含着一丝悲悯,几分凉薄。
那熟悉的脸……
易轻歌竟不知眼前的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了。
直到她发现寝殿内的所有人都睡着了,眼前男子缺了的臂膀,她才知道,真的,是他来了。
她有些不敢置信,上前一步,看着眼前的男人,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长……雪?”
宿长雪礼貌而生疏的点了下头,“公主殿下。”
易轻歌极力的隐忍着自己心中翻腾的情绪。淡笑道:“不知宿公子出现在本宫的寝宫,意欲何为。”
是宿公子,而非长雪。
是本宫,而不是本殿下。
所有的关系,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易轻歌的话让宿长雪眉目间微微颦了一下,心里有些陈杂。
“大梁迟早会落入凤翔的手中。”他淡声说道。
“宿公子什么意思?”易轻歌质问。
“夏侯临不会发兵,夏国的军队被燕国和内部的动乱牵制,无暇顾及。大梁再无可用的将领,落入凤翔,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宿长雪缓缓道。
话里没有一丝起伏感情,不过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易轻歌拳头不自觉的紧握,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维持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瘫倒下去。
“如果……”他目光微微变了一下,眼帘微垂,看向易轻歌,目光中无悲无喜,“你想离开夏国,取消和夏侯临的婚约,回到大梁。我家小姐,可以助你。”
易轻歌眼中怒意明显,却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怒极反笑,“算上来,陛下可也算是大梁的女婿,如此见死不救,恐怕有违您的名声的吧?”
夏侯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微微紧绷着的唇线看上去愠着不悦。
他忽的轻笑了一下,看着易轻歌,“且不说如今燕国对我夏国虎视眈眈,现在夏国也开始处在内忧外患之中……即便是想派兵增援也是有心无力。
公主这一段时间内,在宫内所做的事,也并不少吧。”
最后一句话夏侯临的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冷意。
易轻歌眼神微变
夏侯临却只是笑。
原来夏侯临都知道……易轻歌心里竟没由来的打起了鼓。升起了一种连自己都感到莫名的心虚。
从她嫁到夏国开始,她和夏侯临的命运就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夏侯临从最初对她说的好听一点是相敬如宾,说的难听一点是根本不搭理。到后来,慢慢的,俩人的交集变得越来越多。
在他们的身上,有一种极为相似的东西,吸引着他们彼此靠近。
那是被命运所摆布被责任强加于身的无奈,是沉浮在这乱世中渴望安分却又不安于安分的心。
明明如此相似,可却依然要克制着靠近。
易轻歌有自己的责任,她从嫁到夏国,身份便是以大梁国的公主行事——传出关于夏国的情报回大梁。
这,就是她作为和亲的公主,离开大梁的那一刻所接受的使命之一。
说的通俗一点,她不过是一个有着正当身份的他国奸细。
可没想到的是……夏侯临,竟然一直都知道。
“那又如何?”易轻歌冷静反问。
夏侯临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易轻歌,凝视了她半晌,才道:“不如何。毕竟,朕不会杀了你。”他又补充了一句,“朕,不会杀自己的女人。”
易轻歌心中微怔了一下,被封藏冰冷的心忽然之间颤动了一下。
“朕只是希望你明白,你现在的身份,是朕的妃子,是夏国的皇妃。
至于大梁,非我不愿出手。而是……无法出手。”夏侯临看着易轻歌沉沉的说完,便欲转身离开。
“既然无法出手,那陛下还有这个闲工夫来我的寝宫?”易轻歌讽笑。声音带着一种刺耳的狠厉。
夏侯临瞳孔微缩了一下,淡淡道:“的确,是没什么闲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