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很安静,进门便是结界,水一样的波纹荡漾着,秦冬霖眉梢微动,伸手拨开了水帘。
美人懒懒坐在窗台上,青葱似的指尖一下一下拨弄着琴弦,配合着缓急不定的雨势舞动起来的,不是流水一样的生机与琴意,而是肃杀强势的剑气。
一丝丝一缕缕,从琴音中被引动出来的时候,分明还是柔和得像是开在海里柔软的海藻,是鲜艳漂亮的珊瑚群,可很快,那股漾荡生机转换成了极致的对立面,剑意勃发,直至敌人咽喉。
这股剑意。
他再熟悉不过。
秦冬霖倚在门边,姿态懒散放松,一双极容易给人压迫感的睡凤眼渐渐往下压,少顷,如水泡似的笑意从眼底渐渐腾起,蜿蜒成一片棉和之势。
整座小楼阁内,半空中,霜白色的剑意宛若实质,凝聚着盘踞,又随着琴意融合,重组成了一柄巨大的,泛着寒光重重斩下的重剑。
说是剑,其实还带着点刀的蕴意在里面。
灵巧,锐利,势不可挡。
“秋水。”秦冬霖看着不声不响往他身上倾泻而来的巨剑,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只沉着声音唤了一声,腰间的佩剑像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意,铮的嗡鸣一声,飞至半空,与那道由琴意组成的剑对撞在了一起。
对峙半息,琴意化为星光,星星点点散落回湫十身边,而秋水剑也倒飞出去,落回秦冬霖的手中。
她抱着琴,坐在窗边,双足悬空,脚踝纤细,颜色被杏色的裙摆衬得腻人眼,侧首望过来时,安安静静,看着乖得不行。
秦冬霖走上前,还未靠近,她稍一垂眸,纤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懒懒调出一个音,他的肩头便被一柄剑不轻不重地抵住了。
男人眉梢微落,伸手,将她滑落至肩头之下的轻纱衣往上提了提,笑了一声,问:“用我的剑意,来对付我?”
“谁教你的?”
“怎么样?”湫十用脚尖蹭了蹭他的衣边,声音字字如珠:“是不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尚可。”
窗台低矮,湫十坐着,秦冬霖站着,也依旧比她高,他垂着眼,视线落在她漂亮的手指上,又注意到她弯下去的唇角,一本正经道:“你琴意中生机太重,我走杀伐之道,两者本不相通,能融合到这种程度。”
“已十分不错。”
事实证明,这当了两世剑修的男人,论起剑来,是半点都不掺私,有一说一,一句尚可,都说得十分勉强。
湫十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拿眼瞅他的时候,不想搭理的意思简直都不用刻意去说。
秦冬霖看着半开的窗子,以及一阵阵灌进来的冷风,问:“怎么坐在这里?”
湫十懒懒地挪了挪身子,脑袋抵着窗沿边的木框,舌尖微抵,尾音刻意拖得长长的,仿着他的语调一丝不苟地回:“我喜欢。”
得。
宋湫十喜欢,别说只是下雨了,就是下刀子,她也还是要窝在这里,想奏曲就奏曲,该悟剑就悟剑。
秦冬霖站着陪她看了一会雨,不一会就觉得索然无味,他本就不是有闲情雅致听风赏雨的人。
“宋小十。”男人的声线在夜色中清清泠泠,“淞远才来寻我。”
“别说。”湫十一下捂住了耳朵,连连朝他摆手:“你先别说。”
“还有两天帝陵就开了,你让我自己悟。”
秦冬霖罕见的倾吐欲、望,被她这么一打岔,顿时全飞了。
他沉下眼,居高临下看了她两眼,伸手,面无表情地将她两只手从耳朵边掰下来。
须臾,宋湫十手指头整整齐齐落在他掌心里。
秦冬霖面色稍霁,拢了拢掌心,低声问:“抱你下来?”
宋湫十眼珠子转了转,也没说话,但朝他那边挪了挪。
一副懒洋洋的,没骨头的样子。
秦冬霖将人抱着落到榻上。不过几步的距离,他的鼻尖,衣襟,袖口,全是她身上的香,一股淡淡的白茶味。
湫十脑袋歪在他肩头上,不知从哪突然升起了一股雄心壮志,用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下他腰间,兴致勃勃地道:“秦冬霖,我想学剑。”
她坐直了些:“我觉得我是棵难得一遇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