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厉看着眼看便要消散的夙月，举起噬魂，为夙月输入灵力。

“没有用的。”夙月的声音极为飘渺：“那日，我并非被逐出山谷，而是被当众处死，或许是我接触过天书的缘故，我死后化为了天书之灵，靠着这天书得以长生，如今天书已归你所有，我的结局已经迟到了这么多年，早该离去了。”

“你一开始便知如此，为何还要允我取走天书？”

“这是我欠魔神谷众人的，我自当去还。”夙月笑笑，身体越发虚无：“至于你，权当报答你那只烤鱼了，真的是好久好久，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东西了……”

鬼厉静静地看着夙月的身体彻底消失，再无痕迹，想不到她的最后一句话，竟是自己的一条烤鱼。

世人皆求长生，可这长生又有何用？若真如第四卷天书所言，长生便要绝情弃爱，便要看开一切，那他宁愿不要。

碧瑶曾经说过，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如今，鬼厉对此实实在在的感同身受，没有碧瑶的这十年，自己虽然活着，也只是行尸走肉罢了。

若要这般活上千万年，无情无爱，无欲无求，看身边人一个个逝去，看一切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真的会幸福吗？放下一切，看开得解脱，那看开之后的，可还是他么？

如果他已不是他，一切又何意义？

他不想长生不老，不想修仙练道，他想要的，只不过是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守着一方小小的天地，看日出日落，云卷云舒，守四季更迭，一世平凡。

可宿命使然，避无可避，不知父母给他取名张小凡之时，可曾想过，自己这一生竟如此坎坷波折，早知如此，还不如和大家一起死在草庙村，这样碧瑶也不会遇到他，不会经历那么多伤心痛苦，更不会为他堕入九幽阎罗，也许她还是鬼王宗无忧无虑的少主。

在这世上，若是活的连自己都不在乎自己，该是多么可悲，可惜鬼厉如是，夙月亦如是。

鬼厉抱起碧瑶，以四卷天书之力撕裂结界，令魔神谷重现世间，可惜那个明明很善良偏要装邪恶，明明很孤单偏要装高冷的孩子，终究是看不到这一刻了。

魔神谷的众人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鬼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他无意与这群表面正直，叫嚣着化解仇恨，一旦遇到危险，又变为另一副嘴脸的人们过多纠缠，他们究竟是真心想消弭仇恨，还是仅想借此成为名流千古，兼修正魔的侠士，答案已昭然若揭。

为己者，为名者，为利者，比比皆是。

为公者，为义者，为善者，九牛一毛。

所以才会有混战，才会有杀戮，才会有无法重建的村镇，无法团结的人心。

可总有如夙月那般的人，愿意放下芥蒂，倾尽一生，救那些害她全家性命的人，这世界，也正因为有这样的人存在，才有了希望和未来。

那日鬼王曾问鬼厉，在你心中，什么才是正，他答不出来，如今却隐约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