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看了会他,烛影落到明媚的眸光里,原以为这人又要拒绝,她却是提着篮子小声过来,安静地坐到他蒲团边,往那刻着“陆婉”的牌位前,倒了一杯酒。
“怎会…”她嘴巴张得有些大,这让她看起来傻乎乎的。
“瞧我,都说些什么,阿爹阿娘不必在意,今日可是中元节…你们会回来看我吧?若是能入梦就好了……”
原来……
她从篮子里将糖蒸酥酪,与温好的屠苏酒一同取出。
“陆婉。”
“阿爹,阿娘,我又来看你们了,你们不会嫌我烦吧。”她笑,“看来今天是有朋友来看阿爹阿娘了,阿爹阿娘开不开心?”
江蓠熟门熟路地进去,在走到供奉着阿爹阿娘牌位的长明灯前时,却愣住了。
伯父和褚姐姐他们还在府内祭祖呢。
另一边,靠坐在长柱下的黑衣郎君一仰脖,饮尽了杯中酒。
江蓠被辣得呛了一记,眼泪都呛了出来,她擦了把,笑:“阿爹,我还是不习惯这个味道…你为何会喜欢呢,这般难吃…”
她将篮子放下,坐到牌位前的蒲团上。
江蓠沉默下来。
她才似恍然:“你来祭拜你阿娘的?”
“汴京这的空气和江南很不一样,很干…不过不用担心,我过得很好,伯父和褚姐姐很照顾我,啊,还有,沈……”说着,她顿了顿,空气也似沉默。
这话像是惊讶到了她,她本便大的眼睛睁得有些圆,那让她显得十分可爱:“夫人喜欢我?”
她这才发现,这人瘦了许多,拈着杯的腕骨有种嶙峋,似乎能看见皮下青色的筋络。
阿爹阿娘在京中还有熟人吗?
她笑了声:“也没什么,就是…”
她边说边笑,浑似那边的人当真听得见似的。
记忆中那温婉的女子,充实了她所有有关母亲的愿想,却没想到,再见面,竟然已是阴阳两隔。
长明灯的光落到他白玉般的侧脸,线条利落,眼窝深邃,他转过头来,用那双浓夜般的眼睛看她,江蓠几乎以为,自己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泪。
说着难吃,她还是喝了三杯。
她面不改色地吃了下去,边吃边抱怨:“阿爹你这口味,与我真的很不一样,我将来必定不能找个爱吃甜食的郎君……我与你说,你后来那大肚皮,一定是这糖蒸酥酪吃多了,在地下了就不要再吃了,免得阿娘嫌弃你的大肚皮,不予你好了……”
沈朝玉点头:“是。”
江蓠将腿盘在蒲团上,给阿爹倒了杯酒,也给自己倒了杯。
他一只手搭在膝上,拈着酒杯:“她从前很喜欢你。”
“有些想阿爹。”
殿内的香袅袅打着旋往上攀,沈朝玉苍白的脸似隔了一层雾,让他有种神秘的迷离的美感。
糖蒸酥酪入口有种发腻的甜。
是谁呢?
比起前面人的供奉,她放的不多。
江蓠抬头,却见沈朝玉朝她掀了掀唇,努力绽出一个笑意。
她敬了一杯,杯口朝下,澄澈的酒液落到地面,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有你在,我便没那么难过了。”
江蓠想找人问一问,才想起知客僧没在。
她突然很想摸摸他。
“我阿娘那时总说,想要生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他轻笑了声,“她说你可爱。”
温好的屠苏酒依然很烈。
“所以那次花灯节…“
黑衣郎君又灌了自己一杯酒。
江蓠嘴角带着笑,喝了三杯屠苏酒,又吃了块糖蒸酥酪。
“对不起,”江蓠垂下脸,“那时我并不知道。”
她看着排位上冷冰冰的“陆婉”两字,怎么都无法与那张温婉明媚的脸对应。
江蓠点头:“记得。”
“我只有屠苏酒。”她笑,“我阿爹是个粗汉,只喜欢这些烈酒,希望夫人不介意。”
“那时候就病了么?”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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