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潺潺,落英铺满小院石径。一双衔着碧玉的靴子踏着满地桃花而过,溅起微弱水花。
沈遇闻声放下手中书卷起身行礼,燕王道了句“免礼”,自除去斗笠蓑衣。
“忽逢大雨,让太傅久等了。”燕王掸了掸身上的水珠,接过小厮递的毛巾擦了手,方入内与沈遇说话。此处是燕王暗中置办的宅院,地处偏僻,他与沈遇私下会面多是约在这儿。
“王爷客气。”沈遇把书放回架上,他还是挺乐意等燕王的,这宅子里藏书颇多,地方布置也甚为雅致,一书一茶,好不惬意。
燕王端了茶杯撇着浮沫,问他:“珩儿这两日如何?”
“如王爷所料,力不从心。”苏珩毕竟只是个十岁孩童,资质平平,纵然刻苦用功也难兼顾学业与政务。
燕王饮了口茶,闭着眼回味了会儿茶香,又问:“阿娆呢?”
沈遇略沉吟了片刻,方道:“公主如今十分信任我。”
燕王缓缓抬眸,沈遇对阿娆的心意他胸中有数。以阿娆的性子,若日后得知沈遇欺她骗她,必然是要恨他的。他问:“太傅后悔过吗?”
沈遇深吸了口微凉的夜风:“若要后悔,四年前就不会答应帮王爷了。”自先皇驾崩那日起,他、阿娆、燕王,三个人都回不了头了。
燕王无声叹息,是他对不起阿娆这个侄女。
这感慨只占了一个眨眼的功夫,转瞬,燕王便说起了自己的布局:“派去林安国的人回来了,林安已纠集数万兵马,南境不日就要起战事了。”
南边有恒毅将军在,林安人兴不了什么大风浪,但他们却可借此机会给阿娆一个痛击。沈遇心微一沉,这一日避无可避,也不知阿娆能不能撑过去。
“王爷打算何时揭发李明安之事?”
“培先已经在拟告发的奏表了。”趁着林安扰边,再斩阿娆一将,这个小丫头哪里还有赢面。
屋外电闪雷鸣,雨势汹汹,吞没了他们的说话声。
雷雨过后的清晨依然是春光明媚,刚下早朝的阿娆与苏珩在长霓宫批奏章。苏珩捧着奏章问阿娆:“大皇姐,刑部报的这个该怎么批?”
阿娆拿过奏折看了半天,一时想不出个头绪,又不好在珩儿面前抓耳挠腮,失了皇长姐的威风,只得一本正经说道:“这桩事看着小,实则大有乾坤。皇姐还有许多事处理,让太傅予你细说。”
珩儿应了声“是”,又捧着奏章去请教沈遇。沈遇悄悄向阿娆投了个眼色,阿娆回了个鬼脸。沈遇耐心向苏珩解释,搜肠刮肚地硬是从刑部上报的那一桩小案子扯到圣人教诲、治国之道上,一说便是大半个时辰。
苏珩到了读书的时辰,便回了南书房。他一走阿娆就耐不住了,将左右侍从遣退,与沈遇单独留在殿内。
“公主就打算一直这么忽悠皇上?”阿娆的斤两沈遇比谁都清楚,其实以她的聪明虽不能治国安邦,批几道折子并没什么难的,只是她实在懒散得厉害,不肯费精神去想。
阿娆撅了撅嘴,反正自己只是代掌政事,过些年珩儿长大了也就没她什么事情了。她扶着簪子说道:“有太傅在就行,我这点板斧别教偏了珩儿。”
沈遇笑笑,要是苏珩学了他大皇姐这疏懒性子,关河亡国之日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