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翻脸

“我已将事情告知燕王。”

沈遇这一语如同利剑刺中阿娆的心,她恍惚了许久。珩儿明明还活着,他怎么能这么冷漠决绝?

“我知道你不会答应,所以,没先与你商量。”

“为什么?”阿娆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不陌生,他还是那个陪自己走过四载寒暑,帮她解决无数难题的沈遇吗?这么着急把消息告诉燕王,是在表忠心吗?还是真如齐燮所说,他与燕王早有勾结?

“为了关河。”沈遇伸手想牵阿娆,却被她一把甩开。阿娆的眼眶里布满了红血丝,愤怒之下更为明显。

阿娆撑着冰凉的地面吃力站起来,踉跄退了两步靠在柱子上:“燕王,他想怎样?”

沈遇也站立起来,道:“我已与燕王爷议定,若明日日出之前皇上能平安醒来,一切如故。若……还请公主以大局为重,将玉玺交给燕王。”

阿娆咬着唇,一个是曾经疼爱她的九皇叔,一个是一直陪伴她的沈太傅,他们现在合起来把自己逼得无路可走。她深深吸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些许:“燕王,现在何处?”

“已经入宫了。”一旦苏珩驾崩,燕王苏烜将即刻登基称帝。

屋外响起一道惊雷,阿娆的身子微微一颤,指甲抓着木柱,刮落了些许红漆。

雷鸣过后,屋内寂静无声,阿娆望着沈遇常坐的位置出神,总觉得身旁那人不是他。常坐在那里的沈遇,说话温暖极了,眼睛里也像住着太阳。

沈遇本想劝她坐下休息,话到嘴边却咽回肚里,化作一声嗟叹。他在阿娆最无助的时候又给了她无情一击,她大概要开始恨自己了。沈遇默默走到阿娆案前,拢了拢叠得歪斜的奏章,打算搬到自己的书案上去。

“别动。”阿娆忽然开口,话音里带着浓浓的鼻腔,既酸又苦,“我自己来,你出去。”如果珩儿真的保不住了,她将不再是监国公主,而这些就是她最后一次批的奏章,也是她最后能为珩儿,为父皇做的事情了。

沈遇回头看着阿娆,他们在这座殿里对望了四年,大概已要到了结束的时候。

“你出去。”阿娆又重复了一遍。以前她总盼着见到沈遇,见到他,她会觉得安心。可是今天,她恨不得今天不曾见过他。

沈遇把抱在怀里的奏本放下,轻轻抚了抚,只说了一句“别累着了”便离开了长霓宫。

阿娆独自坐在椅上,抚摸着放在最上面的奏本,忍不住落下泪。她现在特别想痛哭一场,却又怕哭累了没力气看完这么多本折子。这境况像极了父皇刚走的时候,想哭又不能哭,可是当时至少还有沈遇在,如今却只剩她一人了,或许往后都只有她一人了。

雨势渐小,黑云慢慢消散开,露出一点夕阳微光。阿娆甩了甩手腕,动了动肩膀,又继续提笔。到她批完最后一道折子时,还能看见一点艳丽的霞光。

阿娆先洗了脸,正了正衣冠才往正清宫去,她现下仍是监国公主,绝不能失了该有的体面,让人质疑她和珩儿。

步辇才到正清宫,就见常东飞奔出来,满脸欢喜。见了阿娆也忘了行礼,兴奋说道:“公主,皇上他……”忽又想起公主对外称皇上已醒了,忙又改了口:“皇上说,他想您了。”

阿娆自然听得明白,珩儿醒了,关河的皇帝平安了。她忙下轿随常东进去,明明开心极了却仍要保持稳重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