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期间昭王府却又会让人送些东西过来,有穿的有用的,唯独没有那一只发带。
赵时隽仿佛终于愿意让步,不再紧紧地逼迫于茶花,但隔三差五的东西显然也是在提醒她别忘了些什么。
这日恰好送的又是一些点心。
那雪嫩的糕点软糯幽香,夹心是鲜红的樱桃汁裹出来的馅料,莫要说尝起来的滋味,看着便叫人觉得极是软糯可爱,很是心动。
那些穿的用的茶花是半点也没碰过,可偏偏就是这糕点让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偏巧这时候裴倾玉从外面过来。
茶花忙缩回拿起糕点的手指,见着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忙起身要与他见礼,他却诧异地将她扶坐下。
他面上不见当日的冷意,反倒有些无奈的语气,“你每每见我何必如此客套?”
似乎不管他怎么做,她都始终与他很是见外。
茶花却没在意这个,在他坐下后,又甚是不安地询问了关于裴少婵的事情。
裴倾玉收敛了几分笑意,抬眸打量了她一眼,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她前几日强忍委屈的模样。
茶花只比裴倾玉的妹妹大半岁,两人甚至是同一年出生。
可裴少婵自幼便生活富足,无忧无虑,哪怕真做了什么坏事,上头也有父母和哥哥庇佑。
而茶花则不同。
她自幼便比其他女孩儿遭遇更多,即便昔日贵为宣宁侯府千金,也一样被父亲幽囚起来,不见天日。
后来宣宁侯府出事,她又随着哥哥颠沛流离,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从不会与旁人诉苦半分。
即便裴倾玉主动想要帮她,她亦是更习惯自己独自去承受。
可那日她隐忍的样子落在裴倾玉的眼中却极其的刺目。
彼时小姑娘指尖拧着衣摆,哪怕鼻尖和眼圈都泛着红,可她在人前连委屈都不敢委屈。
她紧抿着红唇,半个字也不曾透露过裴少婵的不是。
她揣得什么心思,裴倾玉也不是不清楚。
不外乎就是指望着他能帮她哥哥早日查明案情,又怕她若说了他妹妹不好,他在陈茶彦的案子上会不尽心。
再对比他妹妹,明明是她自己做错了事情,却想哭便哭,想恼就恼,早早就回到家中去母亲怀里哭诉告状。
身侧的姑娘换成任何一个人,这都让裴倾玉心里会很不是滋味。
“那日我早些离开心中是存了气,却不是针对你,而是对我妹妹少婵怒其不争罢了……”
他何尝不盼着自己妹妹好,她拥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却只会作天作地,难不成家里人要替她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
这毕竟是裴倾玉的家事,茶花却不好多说什么。
裴倾玉低头看见桌上那一叠精巧点心,靠在边上一个有个小小的齿痕,显然是被小姑娘咬过一小口。
他进府时听下人说了赵时隽的事情,又提出想帮茶花主动解决。
“他拿了你母亲留给你的遗物,我可以想办法提你讨要回来……”
不曾想,茶花却拒绝道:“这件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
“茶花……”
“大人能够愿意帮哥哥查案,我心里已经很是感激,我实在不想让大人再有其他的后顾之忧了。”
茶花的语气柔软,却很是坚决。
至于她与昭王这件事情,必然会尽力不影响到裴倾玉。
裴倾玉语气失落道:“不过才几日没见,你怎都与我生疏了,是不是也还在怪我?”
先前还愿意喊他一声“阿锦哥哥”,可当下却一口一个“大人”。
茶花见他有所误会,忙解释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我与大人幼年时的称呼太过于亲昵,很是不妥,也……也不够尊重大人……”
茶花不是那么没有眼色的人。
她只是性情迟钝了一些,可裴少婵的语气事后细细回味,她也能明白几分。
他也到了适龄年纪,迟早是要成亲,即便眼下还没有选好合适的姑娘家,她也不好再拿孩子时那几分幼稚的交情攀附于他。
裴倾玉思来想去,也好似想到了什么,缓缓对她说道:“我尚且还没有要成亲的念头。”
他说到此处微微一顿,似乎犹疑了许久,才再度开口:“茶花,我不敢说自己有多喜欢你,但我们自幼时便该有了感情对吗?”
茶花闻言,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却继续说道:“我对其他陌生女子的感情,远没有与你的深厚……”
“倘若我真的打算娶妻,也只会先考虑与自己已经有了名分的女子。”
他原本不想这么莽撞,但又唯恐因为这件事情叫她与自己离了心。
届时他反倒不知要如何是好。
在见到茶花之前,裴倾玉也没想过要毁诺的心思。
毕竟在他心里,从来没有要妻室来做自己垫脚石的念头,只想寻一贤内助在身侧。
是以只要茶花人品没有太大的问题,他多半都不会提出这约定不作数的话。
可真见到她以后,他也不得不承认,她实在是生得太好了些……
试问幼年便当做小妻子看待的女子,在若干年后重逢,又是这样一幅惊艳姿容,他心中如何会半点涟漪都没有?
“茶花,我打小就将你当做我的妻子看待,并非是玩笑话的。”
“你若是愿意,我便绝不允许家里人做出那等背信弃义的事情。”
茶花怔怔地,是半点也没有想到他会忽然这样直白。
裴倾玉显然也不想这样唐突,奈何裴少婵实在是会惹是生非。
他看得出茶花是个温吞性子,看似软绵,实则根本不会轻易和谁产生极深的羁绊。
少婵那样无礼,叫她便当即改口称呼他为“大人”,再过几日,只怕他在她面前,连半点机会也没有了。
“我并没有旁的意思……眼下,我们先以你哥哥的事情为主好吗?”
他这话变相地化解了尴尬,也不至于让茶花为难到会当场生出抵触的情绪。
茶花听罢,明显地松了口气,垂眸轻轻地“嗯”了一声。
又隔几日,赵时隽都没得茶花一星半点的回应。
正当赵时隽心情要阴沉下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又被她拿话搪塞过去时,打茶花那私宅里便来了个婆子。
仍旧是上回来同赵时隽讨要发带的婆子,但这回她却俨然更加恭敬了几分,将茶花的意思转告给了对方。
“姑娘吃了殿下赠的糕点,她觉得味道很好,让老奴过来代为道谢,她这几日又自己准备了些食材,也想做份糕点回敬给殿下。”
只是茶花不愿来昭王府上,只指明了到京郊附近的桃花寺见面。
那地方漫山遍野的桃花,这个时节正赶上春暖花开,漂亮惹眼得很,不少年轻男女都喜去那处幽会。
赵时隽听罢心道她这是被欺负怕了,好像他府里是狼窝似的?
但到底得了她这么些回应,叫他亦是缓和了眸色,挑起唇角让人给这传话的婆子打赏。
婆子拿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出府时人都傻眼了。
到底是财大气粗,她不过是传了句话,连口水都没浪费多少,就这么轻易地得了好几个月的营生了?
只是再想想上回一个字说得不对,仿佛自个儿在他跟前下一刻就会被人乱棍打死一般,她又不禁打了个寒颤,道贵人高兴是好沾光,可他要不高兴起来恐怕也不是寻常人能承受得起的。
这边传妥了话。
茶花当日果真洗干净了双手,揉着面团做了些点心出来。
到了桃花寺附近的凉亭里,赵时隽尝了尝她的点心,舒展开眉眼间的情绪,望着她道:“滋味是极甜的……”
茶花被他看得颇不自在。
“殿下如今可否将我的发带还给我了?”
男人扫了她一眼,随即从袖中缓缓取出了那只素蓝发带,询问她道:“你说的是这个?”
茶花见着那物,眼中瞬间掠过一抹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