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安宁面色古怪起来,她咬了一下唇角,意识到一桩事,好像因为他们的出现,改变了程滢的想法,她必是发现了什么,才会想着用上第一瓶药直接达到目的,随即她百感杂陈的瞪了身边男子一眼,定是某人表现的太明显了……
怎奈无脸仙君近日将脸皮修炼到了极厚的程度,等闲不会变色,只略扫过她,勾了勾唇。安宁看着他一阵无语,不过说来也是,如果不是这点偏差,他们还不知如何收尾。
“后来怎样了?”一旁的云泽接下话,好奇的问道。
长衡容色有几分尴尬,沉吟片刻没有作声,安宁神思却在这一问里飘然远走,脑海记忆像被划开个口子,那日场景如雪花片片飞舞,她双颊隐约发热,带着凉意的手指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耳垂。
云泽视线无意中划过她,顿了一下,诧异的打量了她一刻,道:“宁宁,我在问长衡真人呢,你脸红什么?”
安宁似乎呛了一下,强自回神,道:“没事。”却听一侧无脸仙君忽然低笑了一声,让她刚凉下去的脸颊又热起来,于是忙不迭的瞪他。
幸好他们将这段记忆删得彻底,长衡本人并不知道,否则就要在风中凌乱了……
长衡眼中有些赧然,亦有淡淡感伤,很是复杂,他道:“我不配为人师。”
“但你清醒过后还是拒绝了她。”遥光道。
长衡叹道:“是。”
下面的事情,几人顺着话就能猜个大概,程滢与柳潜故作亲密,想要让他醋一醋,未曾想长衡信以为真,也许他深心中并不信他们会在一起,但潜意识在躲避这段感情,他躲得太久,程滢越来越失望。
“当年那药令我行为失常,但若没有它,我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他道。
那些年两人相处,他教她道法,陪她长大,其实她也在陪伴着他,幼时尚无男女之防,她赖在他身边,言笑晏晏,笑得如蜜糖般甜美。她时常乖乖坐在案后,听他弹琴,看他舞剑。每逢打雷下雨,还会抱着枕头跑到他房间门口蹲着不走,非要他陪着。慢慢的,他对她的靠近习以为常,心想大约有个年纪太小的徒弟,相处起来就是这般模样。
但当她开口对他说喜欢,那些年他所构想的师徒情谊被一朝打碎,就像他不知该如何为人师一样,惶然无法面对,这种惶惑让他茫然的推开她。
他看不到自己。不知道在每个与她对视的刹那,会不自觉的微笑,会问她最近在做什么,关心她的心情,会手把手的教她弹琴,哪怕她弹得再糟糕,还是会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眼神……这些程滢都看到了,而这才是他真正的心意。
四千年前,程滢为了气他,谎称要和柳潜在一起,留他一人踌躇忐忑,他想着如果那个男子能好好待她,这样也好。他小心翼翼的护着她,为她打听男子的来历,静静的观察他,生怕那个人对她不好。发现柳潜有问题时,他既怔忡,也有一丝庆幸,庆幸她还会在自己身边。
他将此事告诉了她,看着她灰败的眼眸慢慢变亮,对他道:“师父,你是喜欢我的,才会这么说,对不对?”
无人知道那个高高在上淡然出尘的长衡真人,在自己小弟子面前是怎样的懦弱和狼狈。他带着伪装出来的疏离和淡漠,再次拒绝了她。
也是最后一次。
遍洒在云山迷倒众人的药,是程滢本来就有的,长衡少时随师父炼丹,意外炼出了这灵药,程滢拜他为师后,他念及她年纪小,就将这药给了她护身。
药力强劲,可随风而散,便是体型巨大的尘鬼闻之,也抵抗不得。
那天晚上程滢用了药,从地牢救出了柳潜,柳潜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下山散散心,程滢摇了摇头拒绝了,而后独自一人去了长衡屋舍,她已经很久没有和师父好好的呆在一起了,迷药迷晕了云山上下,他不会再拒绝她,也不会有师叔师兄劝她、阻拦她,她可以安静的陪着他,爱着他。她想,就这一个晚上,等他醒来她会做回他最乖的小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