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清又做了同样的梦。梦里头寒风凛冽,而自己还是那个三岁不到、身中剧毒又刚死了娘亲的悲惨孩童。
那是娘亲悬梁自尽的第二天。
整个赵府挂满白幡,触目一片惨白。
府中最大的正厅改成了灵堂。黑漆漆的巨大奠字挂在灵堂正中央,两旁耳房里请了灵鹫寺的高僧一遍遍诵读往生咒,前来祭奠吊唁的客人络绎不绝,父亲赵子洲便站在灵棺边上鞠躬回礼,再将客人请向灵堂外的茶厅歇息。
容清身披麻衣,被春吟抱着跪在灵棺的另一边。前天夜里毒发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散,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像是被一根根敲断,再十分随意的重组起来,只要拿根手指头戳一戳便会散落一地。连绵不断的梵音、嘈杂的哀悼哭泣与萦绕不去的香烛气息愈发让她头痛欲裂,索性转过头,打量起身旁黑沉沉的棺椁来。
不知是有意还是有意,棺椁并未盖严,从容清的角度望过去,正好能瞧见娘亲惨白又绝美的脸。
娘亲真好看。容清心里想。即便脖子上有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娘亲还是那么好看。
娘亲的死亡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尤其是容清的,她本以为自己应当会死在娘亲前头才对。
容清这辈子活不过十八岁。这是她身中剧毒过后,前来看诊的太医亲口告诉娘亲的。
“此毒太过险恶,但凡摄入便立时融入骨髓,药石罔效无法清除,即便中毒者意志坚定,能撑过一次强过一次的毒发剧痛,最终也必然会经脉衰竭而亡。”容清犹记得那太医望着自己叹了口气,然后对着娘亲道:“夫人心中想必早有预料,还是,还是尽早为小姐做好准备罢。”
那时娘亲的面色,比如今躺在棺椁中的样子还要白些。
她抱住容清放声痛哭,口中只喊着一句话:“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了你啊!”
娘亲说这话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容清中毒全是一场意外。那碗掺了剧毒的燕窝甜粥,原本是要送给娘亲喝的,只因那日娘亲身上发热没有胃口,孩童又喜甜食缠闹不休,这才进了容清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