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娘亲住的院子名为望海阁。这名字是娘亲亲自取的,只是延康城距海甚远,赵府里头也没有半丝有关大海的迹象,因此容清也不知道这名字究竟有何寓意。

推开院门,满院的海棠花树正值花季,红的,粉的,杏的,白的,洋洋洒洒的各色花瓣铺了一地。

馥郁的花香令小白没忍住打了个喷嚏,抬起翅膀将脑袋藏进去再不愿出来。

容清笑着往它羽毛上摸了两下,而后定了定心神,穿过层层花瓣铺就的小径,朝着不远处的正屋走去。

绿水当先一步将门打开,热烈的阳光倾泻而入,将屋子里照得明晃亮堂。容清跨过门槛,将一抬头,便愣在当场。

预想中烟灰弥漫满室杂尘的景象并没有出现,眼前的屋子干净整洁纤尘不染,所有的家具布置,瓶炉摆件,都与她记忆当中的一模一样。

描彩漆柜上的花瓶里插着盛放的鲜花,她最喜爱的木马依旧放在软塌旁边,用碎瓷片做成的风铃在日光中叮当作响,娘亲经常用来晒制药草的竹筛还安静的停在茶几上。

容清一步步往里头走,熟悉的布置引发熟悉的回想,无数场景从眼前快速闪过,恍惚之中,似乎岁月一直停留在十三年前不曾走动,她还是那个总喜欢偷吃甜糕的小小顽童,而娘亲正坐在窗边,一边分拣药草,一边无奈又极其温柔的伸出手指朝她额间点了点。

“咕噜咕噜。”耳边小白的叫声将容清从回忆中拉了出来,她眨了眨有些酸涩的眼睛,弯身将梳妆台上一只绘了花鸟的破浪鼓拿起来握在掌心,而后对绿水道:“行了,开始收拾吧,这些东西能用的就继续用着,不能用的,全都装箱收起来。”

房中常年无人居住,难免有些阴冷。容清不由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听着绿水一件件吩咐:“西竹,你先将咱们的箱笼打开,拿出厚实点的毛垫子毛毯子给小姐在榻上收拾出一块坐处,然后问厨房要壶滚开的泉水给小姐泡壶热茶——记得跟他们说一声,以后日日送两坛新鲜洁净的泉水过来,我们主子要用的,说话客气点多带些赏银;

南蔷,你另开几个箱笼,就是最大的那几个,从里头将地毯全拿出来铺上,铺两层,硬的铺下面软的铺上面,鸭子毛的铺外头三间,孔雀毛的铺里屋,但凡是小姐会走动的地方,一处不要落下。另外所有的座椅凳榻也全都套上绣套放上软垫,估摸着小姐会常坐的地方则多放几个;

青山,别光呆愣着啊,赶紧将熏炉里放上炭火点起来,这几间房一间一个,里屋暖阁再多放一个。然后把这墙上全挂上锦绣壁毯,有字画的先取下来,等天气暖了再挂上去就是,当心些别给碰坏了……”

屋子里头一时各处繁忙热火朝天。容清带着小白靠坐在隔间铺了好几层软垫的矮榻上,绿水拎着西竹泡好的热茶倒了一杯送到她手边,又将手炉点了一个塞到她披风里,神色难掩关切:“小姐,现在感觉如何?”

“你放心,我没事。”容清捧着茶盏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立刻教她身上多了几丝暖意。抬眼往屋子里看了一圈:“我记得这几间房是有地龙的,只是不知道入口在哪。”

绿水一拍手:“有地龙那就好办了,青山,你去找赵府那个管家,叫什么赵全的,让他派人把咱们院里的地龙烧起来,动作快些,回来还要继续挂壁毯呢。”

不到半个时辰,这几间屋子里便是一片洋洋热气,容清连披风也解了下来。小白嫌热,拿脑袋往容清颈项间蹭了几下讨得一根肉条,便扑扇着翅膀飞了出去。容清也没管它,坐在小凳上看绿水收拾旧物。

“这些瓷瓶玉器都是极好的,小姐你选顺眼的咱们留下来还摆上,不怎么喜欢的就先放到库房里头,”绿水将东西拿着一件件给她看:“桌椅家具继续用着都是没问题的,蚊帐帘幔之类的绣件看着精美,其实因为放置时间太久都脆得不能用了,我让西竹撤了下来全换上新的。另外还有件事,”

绿水顿了顿,觑着容清的脸色极小心道:“我在里屋的衣橱里找到许多衣物鞋袜,除了小姐以前穿的,余下应该都是小姐娘亲的,这些东西要怎么处理?”

容清眼睫颤了颤,神色倒瞧不出有什么变化:“我的衣裳瞧瞧有没有能穿的,有的话捐到善堂,不能穿的就全扔了罢。至于娘亲的东西,找个箱笼放好,改日祭拜时带去她坟前烧了。”

“哎。”绿水应下来,然后状似无意的开始转移话题:“小姐,之前在大厅里,奴婢瞧着赵府的老夫人似乎和那位二夫人之间有些不对付?”

容清点点头。原本她以为自己突然出现在赵府,柳漪漪就算不撒泼大闹一场,也不会轻易认下她赵府大小姐身份的,没想到除去赵翩翩跳出来嚷了两声,柳漪漪竟然半句话没说,安静的将她回归赵府一事默认下来。

莫不是觉得容清早已身中剧毒没几年好活,所以对她根本没有威胁?

只是以她那般嫉妒成疾掐尖要强的性子,当年赵子洲多瞧了守门的丫鬟一眼都能将对方硬生生打成残废,容清作为烛歌的子嗣,即便瞧上去十分短命,她又怎会那么容易将这块芥蒂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