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紫陌做了个手势,两人纵身跳进了镖局内院。
时近子时。
整个镖局里都是静悄悄的。
死一般的寂静无声。
连个看守的人都没看见。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似的兴味盎然。
镖局最前边是一个极大的演武场和广场,演武场在东,广场在西,演武场上摆放着各种兵器,看此处的痕迹今天应当刚操练过;他们重点调查的是西边的广场,广场上放置着许多镖车,足有三十多个,两人一一查验,其中几个箱子内摆放着诸如瓷器字画一类的东西,其他的箱子则空空如也,但都有装载过的痕迹,单以这里镖车和箱子的数量看绝对足够容纳丢失的那些银两。
就是不确定,这段时间里,他们有没有往城外运出去过什么。
虞紫陌四处看了看确定找不到任何有用的证据之后,就径直向对面正中间的大堂走去:“走,去那里看看。”
大堂门并没有锁,所以他们两人可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正厅上有一个盖着虎皮的太师椅,椅子后摆着一幅《猛虎下山图》,不是名家手笔,但看着挺有气势的,左右各有四组桌椅,门后,桌上皆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青瓷瓶,房间中没有什么明显的机关,左边有一个小厅,似乎是闲聊休息的地方,最中间的位置摆着一个铺着羊毛毯的大床,在床的正对面摆着桌椅和笔墨砚台,两者构成了一种奇怪的违和感。整个大堂都散发着一种不懂装懂的气息。
二人仍旧没有找到有用的东西。
只得转身去了旁边的房间。
与隔壁权作摆设用的笔墨纸砚相比这里倒更像是读书写字的地方,一眼望去满满的都是各种书册。这让刚刚还认为这个镖局主人是个不学无术之徒的虞紫陌有些诧异,然而翻开这些书册后却发现,这里并不是一个书房,而是一个账房。
从日常小事,厨房用度,书房用度,广场用度,训练用度等等到整个镖局做过的大小生意全都事无巨细的写在账簿上面,最远的可以看到三年前的账目。虞紫陌不懂这些,洛临溪倒是能看懂,但一眼望去也看不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反倒有很多问题都能解释清了:
比如这个镖局在这里做的是什么生意;镖局的日常花费是什么样子的;诸如此类,全都在账目中记录的清清白白。
虞紫陌看着他,眼神有点呆:“怎么样?”
洛临溪粗粗翻过,将自己从中所得尽数告知,“清白的很。从这些账目看来,这个镖局能够做大不是没有道理的,这落北镇,还有旁边的回雁城,不凑巧的是这北三省交汇之所,偏有凤凰山挡道,故而此处以北的两省凡所物资往来大半都需要这个镖局帮忙看场,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他们能在这里建造这样一个地方。至于镖局的日常花费也没什么特别的。”
“附近没有其他镖局?”
“有倒是有,但都离得很远,一般镖局接活,除非是大镖局,否则的话基本上不会离本家太远。”
然而他话音一转,“不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好像一件看似完美无缺的物品摆放在你的面前,但是你清楚明白的是,这天下间本来就不存在完美无缺,这毫无破绽反倒变成了最大的破绽,完美无缺反倒变成了一种诡异的缺憾。
这镖局的账本就是这样。
他忽然一笑,笑容里带点意味不明,“我对账目这些不甚明了,但是总觉得这些账目太平了,就好像这个镖局从来没有过任何的大风大浪,没有任何一桩生意出过任何问题,也没有一桩生意是离开过北三省的,主要就是周边的几座大城,按理说镖局生意做到他们这个地步没道理只会困守一隅。而且镖局里几乎一直是在盈利,偶尔还会做些善事,看起来波澜不惊的,如果就只是因为外界传闻的那样是因为有魏二公子给他们撑场面,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镖局走镖,一要看人脉,这人脉不单是指江湖武林,还有官府朝堂,定要朝廷中有够硬的后台,江湖中有够多的朋友这人脉才算是到了;二要看实力,镖局倘若实力不够,有再多的朋友和后台也枉然。
何况,魏瑄,这个后台听起来并不是很稳。
虽说魏瑄仗着家门一向身份不低,也的确说得上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即使不认识他的人也知道他做过的事情,流连秦楼楚馆,当街和人比阔,四处胡闹,一般这样家世的孩子到了他这个年纪不是科考入仕就是已经凭着家中的庇荫在朝廷中谋得了一官半职,只有他,还在家里闲着。
认识的人都说,这人,竟能是魏家教出来的孩子,也是个奇事,没本事,没脑子,没志向,活着就是为了醉生梦死,虚度光阴。只要他不做出谋反的事情来,他就是这样过一辈子都无所谓,但也只有魏家这样的家世才能容忍这样的活法。
这样的人,武林中人,能给他多少面子?
这不合常理。
洛临溪:“从账本上看来,这里的事应该和魏二公子没什么关系,这个镖局一定有其他的后台。”
虞紫陌眨了眨眼,“嗯,我也是这样想的,没把魏家扯进来,这样最好。这上面有没有发现他们镖局最近一个月出去的记录?”
洛临溪一怔,低头翻了翻手中的账本,“半个月前,往青州去了一趟,运的是一批古画,七箱。”
虞紫陌打量书架的动作一停,口吻略带疑惑:“在这种时候还去运货,究竟算是正常呢还是不正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