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常梦到她。”平野夫人这句话,淡淡说了出来。
顾轻舟则很认真,摇摇头,似惋惜道:“阿蘅一开始以公主自居,对我并不友善。我和她接触时间不长,对她的印象很模糊。”
同时她又道,“她临死时还想要害我,我不敢想,怕自己想起她就恨她。她都死了,我也决定原谅她了,所以很少想她,如今终于心平气和了。”
平野夫人一口气梗在喉咙里,上不得、下不得。
她还想利用阿蘅的死,来加重顾轻舟的负担,从而达到她想要的目的。
不成想,阿蘅从未是顾轻舟的心魔。
话经过她一说,反而是阿蘅千万个对不起她。
平野夫人转念一想,的确如此,阿蘅的确盘算着杀掉顾轻舟。
可她都死了,死者为尊,而且阿蘅是因为算计顾轻舟而死的,难道顾轻舟不应该内疚吗?
可顾轻舟不。
平野夫人在这一刻,总感觉顾轻舟像极了她:她狼心狗肺,自私自利。
这种品格很难得,平野夫人进攻之前,她娘家派人专门训练她。
宫廷是魔鬼炼狱,心若是有一丝软弱,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甚至会连累家族。
为了自己,为了家族的繁盛,平野夫人学会了那些手段,心性也被打磨得无坚不摧。
她甚是得意,直到她在顾轻舟身上,看到了相似的性格。
这个时候,她才惊觉,如此性格的女人,是有多讨厌!
顾轻舟怎么会有朋友呢?
“轻舟,你小小年纪如此薄情,额娘很吃惊。”平野夫人道。
顾轻舟道:“薄情?”
“对你姐姐,你太薄情了。”平野夫人心痛不已。
顾轻舟沉默了下,良久她道:“哦。”
一个字,似冰水兜头泼下,几乎要挤垮平野夫人。
顾轻舟就是这样,再多的指责她都无动于衷,你耐她何?
平野夫人不想再跟顾轻舟说话了。
晚上依旧跟住持一块吃斋饭,住持和几位高僧都在。
他们都高深莫测,不随便开口,让顾轻舟误以为这就是简单的晚膳,以及简单的法事。
直到饭后,住持请顾轻舟母女去了前殿,在万盏灯火映衬的佛堂里,住持问顾轻舟:“顾小姐,你信佛么?”
顾轻舟心知问题来了,表情却丝毫不动,淡淡道:“我信仰的东西太多了,杂而繁,不是个纯粹的信女,故而不敢回答您这话。”
推脱得干干净净。
住持道:“顾小姐信得不深。法事是二十一天,顾小姐愿意在庙里住上二十一天,请贫僧讲解佛法么?”
顾轻舟摇摇头:“我尘心太重了,只怕住不了这么久。”
住持又道:“那日呢?”
“这个可以。”顾轻舟笑了笑,算是答应了。
住持松了口气。
顾轻舟此刻,仍是不太明白平野夫人的用意。只是,她也需要一点时间和清净,来思考最近遇到的问题。
寺庙是极好的住所,顾轻舟昨天思路就挺通畅的,今天亦然。
寂静并不能让顾轻舟集中精力,反而是在四周嘈杂,她独坐其中的沉思,让她的精神更加集中。
这个时候的冥思,对她很重要。
顾轻舟果然在庙里住了五天。
司行霈隔天上山一次,对顾轻舟说了几句话。
他们俩藏起来嘀嘀咕咕时,平野夫人也会和蔡长亭商议。
“夫人,真不用告诉她吗?”蔡长亭问。
平野夫人深吸一口气,道:“她不愿意帮我们。这次,就算是她作为我女儿的回报吧。”
蔡长亭道:“不如和她说清楚。万一她不同意,弄巧成拙。”
平野夫人也知道顾轻舟厉害,厉害得邪门。
“你看牢她。”平野夫人道,“长亭,这是你最次唯一的任务。”
蔡长亭颔首。
平野夫人又道:“长亭,我们计划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之一。”
他们准备用五年来筹划,如今一年多过去了,进展是有的,阻力也是有的。
蔡长亭私下里觉得,如今的进度最好,可平野夫人不满意。
她心急了。
到底是阿蘅的死让她心急,还是她自己的苍老让她着急?
欲速则不达,这是平野夫人教了蔡长亭十几年的人生格言,如今她却要自己打破了。
蔡长亭心中澄澈,对顾轻舟只拿出了三分的提防。
老实说,他对这次的事不报希望,甚至觉得夫人在做一件有害无益的事。
夫人有自己的远见,蔡长亭不敢违逆她,只得依言行事。
顾轻舟答应了住持,在庙里住几天,给阿蘅诵经。
她快要下山的时候,住持找到了她。
“顾小姐,你在三清观的神通,山西无人不知。”住持道。
顾轻舟眼帘微抬,看了眼他,笑道:“大家都喜欢鬼怪传说,不是么?”
住持道:“并非如此,乃是顾小姐的神通。天下大乱,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信仰。而佛祖慈悲,太过于无欲无求,已经无法满足这苍生渴求了。”
“大师,您太悲观了。”顾轻舟道,“我看您这庙里香火不错,还是有很多信徒的。”
住持叹了口气,说了句艰难。
他沉默了下,又问顾轻舟:“顾小姐,您还精通中医,是不是?”
顾轻舟颔首。
她心念一转。
住持继续沉默了片刻。
他应该说点什么的,却只是祝福顾轻舟健康,然后就离开了。
顾轻舟心里糊涂了下。
下山的时候,司行霈亲自来接她,问她:“感觉怎样?”
“浑身舒泰。”顾轻舟笑道,“很多事,一下子就想通了。”
司行霈欣慰,摸了下她的脑袋。
他又问:“那群人,他们搞什么鬼,你知道吗?”
顾轻舟见他毫无担忧,甚至没有疑惑,就笑道:“你好像知道?”
司行霈道:“你先说说看。”
顾轻舟摇摇头。
她等待司行霈开口,把事情告诉她。
司行霈道:“跟你上次在三清观的事有关”
提到三清观,司行霈就气不打一处来,将顾轻舟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他再三警告她,这次不许胡闹。
“顾轻舟,你的命也是我的,你再敢胡作非为,我就把你塞回平城去。”司行霈警告道。
顾轻舟缩了下肩膀,笑道:“不敢了,真不敢了。说三清观的事啊,怎又发火了?和尚请我吃斋,跟道观有什么关系?他们要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