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在为自己难过。
人到了这种时候,总是得哭一哭的。
雪里像一棵树、一堵墙矗立在旁,为他们隔绝出一个允许悲伤的小世界。
天亮的时候,爷爷已经哭晕过去,被大家手忙脚乱送医院。
春信被雪里牵着站在外面水泥地上,看见殡仪馆的车子来把老人拉走,挤满人的房子一下空了,邻居们散开,姑姑锁上大门。
下面的事,就不是她们能参与的了,从此春信再也不是尹家人。
这一次,也是她真正意义上的见奶奶最后一面。
车子远去,人们各回各家,天也快亮了。
眼泪干涸,脸紧绷着,像一张破碎的纸,风稍微大点就能吹破了。
春信抬头,再一次看见启明星。
弯弯的月牙边,有一颗最亮的星星,那是启明星,只在日出三小时左右出现。
晨间,又有一颗星星升到天上去了。
回去时天已大亮,橘红色的太阳光照在她们身上,将影子拉得又细又长,气温倒比天黑着时还要凉,走出小区,走到热闹的街道上,路边早点摊子飘来浓郁的香气。
“吃一碗粉吧。”蒋梦妍说。
于是大家进店里去吃一碗粉,吃得全身都暖起来,出来时太阳也变得更暖了。
回去的路上,春信已经没有精力再看窗外,到家洗完澡倒头就睡。
两个孩子都无精打采的,蒋梦妍就给她们请了周一的假,让她们在家好好休息。
春信下午醒来时,太阳刚好透过纱帘斜斜晒到床铺上,她睁开眼,花了半分钟反应自己在哪里,大熊坐在墙角,甜蜜地微笑着,春信对上它那双无害的黑眼睛,就知道,这里是她的家。
她摸摸身侧,雪里不在,瞌睡立即醒了一半,坐直身体,在屋子扫了一圈也没看到人,但鼻子很灵地闻见肉粥的味道。
于是又安心地倒下去,滚到雪里那半边床,靠着她的枕头,脸埋进去嗅她的味道。
躺了十分钟,爬起来,赤足穿过走廊,在餐厅拐角偷瞟,果然看见雪里背对着人站在厨房熬粥。
借肉粥的“咕嘟”声掩护,春信悄悄溜到雪里身后,在她放下勺子时,冷不丁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雪里很难被吓到,被突袭时也只是短暂僵了僵脊背,反应很快地把台面上的切菜刀往里。
“快好了,等晾凉了吃,去洗脸吧。”雪里说。
“待会儿。”春信脸贴在她后背,被发尾掻得有点痒,“我想抱抱你。”
雪里转身洗手,春信就跟着她挪,雪里低头,问:“干嘛不穿鞋。”
“爸妈不在家。”她答非所问。
“所以呢。”
她踩到人拖鞋上,转到人面前,垫着脚仰脸够人下巴。
“干嘛呢。”
“我没刷牙,就碰碰。”春信环着她腰说。因为没刷牙,说话也不敢张大嘴,很含蓄很矜持的,小猫哼哼一样。
“好吧。”雪里配合低头让她软软碰一下。
春信满意了,脸贴着她胸口傻兮兮眯着眼睛笑,“好喜欢你,好崇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