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迎儿卖完东西,挑了担子往西街去,想要趁搬家前再藏一次私房,恰好遇见二人正在那屋前与人说话。
迎儿见躲不过,只低着头挨过去,唤了声“爹”。
“今日倒早,明日不消卖了,咱们先交了银钱,明日就搬过来。”
“呦!这是你家大闺女呢?呦!这一身细白皮儿,好闺女几岁了?”一张臭烘烘的嘴巴凑到迎儿脸旁。
迎儿微微退开两步,忍住心内厌恶,垂首不语。
“嗨!王大娘莫理她,这死丫头是个闷葫芦,三棍子打不出个响屁来!”
“大娘且先宽限俺个把时日,将这屋子留好了,俺们家去筹钱,不消天黑定将钱送来。”潘金莲难得给人好脸色。
“哎哟!我的好娘子诶,真是水灵灵娇艳艳,花骨朵儿一般的人物,这邻居我就认定你了,定将你房子好生留着,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卖!”
迎儿心内冷笑,这老虔婆倒是会做张拿乔,那屋主将房屋委托与她,定是先予了笔辛苦钱的,现在四十两卖与他们家,定又从中克扣了一笔……这样两面通吃的事,上辈子她可没少做。
就是给西门庆与潘金莲牵线搭桥,她一面收了西门庆好大一笔银子,一面又从潘金莲这边盘剥了些针头线脑饭食的去……委实可恶!那可都是她爹的辛苦钱!
迎儿咬咬牙,刚在心内“老虔婆”“老猪狗”“不得好死”的骂了几句,太阳穴就开始针扎的痛起来。
只得收了那暗戳戳骂人的话。
老天爷待她何其不公,连仅有的能让她躲着骂人的机会都没了,是要将她憋屈死吗?
脑回路清奇的武迎儿,只想得到暗戳戳骂人一招,却不知这世上,表达不满的方式多了去了,激烈些不怕死的可摩拳擦掌,以肉相搏干一架,胆子大些嘴巴厉害的可唇枪舌战争锋相对……她横竖只敢憋心里腹诽。
真是可怜!可叹!谁叫她又怕死,口舌又笨?
家去后,一家人也高兴不起来,还是没钱给憋屈的。
武大郎见金莲自进门就不说话,只得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咱们……咱们家里现有多少钱?”
金莲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有多少钱还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你自个儿不清楚?”
武大微微翕动着外翻的嘴唇,讪讪的住了嘴。
迎儿倒是不担心,因为她知道家里是有银子的,上辈子都一分不落凑出来了。
果然,潘金莲骂过人后,气顺了两分,从怀里掏出个丝绸的钱袋子来,一把甩在武大怀里。
武大郎忙讪讪的接住,笨手笨脚打开,倒出来手巴心里头一数,居然还有二十五两多……这算是他半生人的积蓄了。
迎儿心痛不已,她爹勤勤恳恳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挣了这二十五两银子,而王婆那老猪狗,光从中牵线搭桥得的就不止这数!上天何其不公,这世道,果然是只让老实人没活路的!
“那……那这……也不够啊……”
“呸!死东西!不够的自己借去,管你卖心肝脾肺肾,就是将命卖咯,也得筹够银子来!”说罢转身回房,倒头睡那铺上,估计她自个儿也着急,余氏说到做到,明日就要来撵人了,她少不了还得挨顿打!
不行,她得躲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