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惮等山寨将领此时皆有守住淅川城的信心,且相信守住淅川后,山寨子弟能从各个层次获得足够的利益,他们随之便能更进一步挖掘山寨势力的潜力。
在此之前,周惮等山寨将领率部参与淅川城的防守,多少是有些上贼船的感觉。
毕竟他们之前放弃沧浪城,将山寨募兵也调到淅川时,周惮他们并不清楚形势有多残酷,而到了淅川之后,想退出也不可能了。
周惮所部仅有一千五六百人,李知诰、郑晖、郭晖以及韩谦直辖的叙州营,再加上三皇子身边的侍卫营,超过七千战卒,叫周惮怎么退出?
这段时间,沈漾、杨恩对山寨势力的潜力也有进一步的了解,心想只要给他们守住淅川城的信心,令他们确信守住淅川城能分得极大的利益,从山寨再多募集千精锐战力,是没有问题的。
杨恩、沈漾往韩谦看过去,相信韩谦也应该早就想到这一步了吧?
“当务之急,还是得请殿下与诸位大人联署捷报,尽快将捷报送到陛下手里!”韩谦说道,“淅川城之存亡,实赖于陛下敢不敢以最快的速度,将楼船军精锐直接投入汉水作战!”
山寨势力的潜力,自然要进一步挖掘,甚至今夜就要派人分散进山,进行动员,但在韩谦看来,这还不是他们当下最重要去做的事情。
毕竟山寨兵马要进行集结,又由于淅川河被封锁,需要沿淅川河西岸北进到伏牛山深处绕道,再闯过梁军在伏牛山南麓的封锁,才有可能增援到淅川城,时间上可能有些来不及,还未必能对梁军造成多大的威胁。
韩谦此时更着意的,还是金陵援兵,特别是楼船军水师的进军速度,这才是决定他们是生是死的关键。
天佑帝崛起于江淮,擅用水师,奠基金陵之后,更是组建隶属于北衙侍卫亲军体系的楼船军水师,目前也是唯一能快速通过汉水,进援到襄州城及淅川的援兵精锐。
只要楼船军水师敢杀入汉水,将梁军沿汉水的封锁撕开,不仅能增援襄州城、淅川城,还能将位于汉水两岸的梁军割裂开来!
当然,想要天佑帝下决心派楼船军水师精锐先行,不是易事。
首先需要让天佑帝相信楼船军水师一路北进,能在淅川获得立足点。
要不然楼船军从汉水口孤师北进,一路要闯过重重封锁,损失必然不少,而丹江上游得不到立足点,在狭窄的江河之中,大型战船极容易被火攻摧毁。
楼船军孤师北进,实是要冒全师覆灭的风险。
大楚立足江淮,对水师精锐的依赖极重。
即便将胜捷传到天佑帝手里,天佑帝会不会派楼船军水师孤军北进,韩谦也是一点都没有把握,或许还是要看杨元溥这个儿子,在天佑帝心里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分量,让楼船军水师去冒这个险!
等到梁军主将意识到前阵问题严重,最终下令撤兵时,在北城墙缺口内侧二百步方圆的口袋阵里,梁军尸骸已经是铺满一地。
梁军从缺口杀进来容易,但转身想从口袋阵里逃出去却难,特别是收兵的金锣声响起来时,还陷在口袋阵里的千余梁军,最后一点士气也随之崩溃。
李知诰、郭亮各亲率一部精锐,杀溃城内的梁军不说,还趁机追杀出城,尾随溃兵之后杀入四百步外的梁军城北阵地之中,烧毁其三十多架投石机以及其他战械百余具,才从容退回来。
今日一战,叫梁军尸骸遍野,但真正血腥、残酷的还是北城墙缺口内的战场。
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仿佛修罗地狱,令最英勇的楚军悍卒看在眼底,都极度的不适。
周惮重新率部部署北城墙的防御,上千民夫再次赶到之前被梁军轰塌的缺口前,发现事前堆积着准备填补缺口的砂石木料,早就被鲜血染透。
看着一地的残肢断臂,不少民夫差点要将苦胆吐出来。
不管战场多血腥多残酷,还是要连夜将染血的砂石木料都填入缺口之中,趁夜将缺口封住,然后再将残尸整车整车抛出城外,迎接明日有可能更残酷的血战。
韩谦在一堆血肉残骸前站了良久,三皇子两次派人来请,他看北城外重新聚集起来的梁军,短时间内应该被杀丧胆了,才邀周惮一起走去镇将府。
田城、高绍等人都负了伤,奚昌更是受重创昏迷不醒;为了将疯狂的梁军压制在北城,之前一直都没有什么伤亡的叙州营,这一次战死两百将卒,其他将卒也大多数带伤。
要不是斩获如此大捷,令人心振奋,叙州营经此一战就差不多彻底废掉。
这时候夜色已深,浸油火把将镇将府内照得通明如昼。
今日这一战惊险之极,差一点淅川城不保,但战后人心都在激颤。
侍卫营的少年将勇伤亡也重,此时仅剩不到半数还能站起来守卫镇将府,看到韩谦走进镇将府,诸少年将勇激动得心砰砰乱跳。
韩谦名义上还是侍卫营副指挥,好些人都禁不住想要请调到韩谦身边作战。
一路看诸将卒激颤的心情,韩谦心情却莫明的压抑,暗感自己终究是贪生怕死的人啊,走进大厅,看到众人都在,朝三皇子揖礼。
看到韩谦衣袍染血,杨元溥关切的问道:“韩师可是有什么地方受伤?”
“这些都是叙州营将卒的血,今天我们的伤亡也很惨重啊!”韩谦朝三皇子揖礼道。
“左司能造如此利器,要是早些时日用,哪里会有今日的伤亡?”李冲今日护送三皇子杨元溥回镇将府之后,便没有回战场,虽然事后没有人指出这一点,但这一刻看到韩谦连正眼都不看他一眼,嫉恨之余,忍不住泼一盆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