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有的屯垦体系里,拿不出更多的田地授给新增的将卒,便需要给这些将卒发放兵饷以养家小;而为笼络之前的嫡系将卒,这个也得一并发放相应的兵饷,使得淮东军后期实行的实际上相当于是准募兵制,仅兵饷一项,淮东军一年就新增七八十万缗钱的开销。
其他新增项加起来,一年又是一百四五十万缗钱的新增开销。
即便受封淮国藩国,新增泰扬两州的地盘,能征收到的田税丁赋,但也远远弥补不了亏空。
也亏得金陵事变期间,掠夺江东所获甚丰,勉强支撑了两年时间。
可惜的是,在淮东计划在淮河两岸扩大屯垦规模,将一半战卒转为屯丁之际,却遭受这样的重创……
楚州军原初所辖的屯垦体系,主要建于楚州境内。
虽然将卒家小在战争爆发时,基本上都及时撤入坚城要寨之中保护起来,没有太大的损失,但数以百计的屯寨,不仅大大小小、十数万间屋舍田宅被纵火烧毁,使得大批将卒家小无家可归,还有大量的沟渠河堤也被扒毁,这个损失就大了。
诸多迹象,也都能看到梁军年初时是有目的、有计划的针对淮安的农耕,特别是楚州的屯垦体系进行摧毁。
这个打击对淮东军而言,不可谓不大。
扒开的河堤缺口,初时看上去不大,但战后的三、四月间,淮东境内一片混乱,根本顾不及组织民夫修复这些河堤。
而四月、五月,江淮雨水沛于往年,淮河洪水滔滔,洪泽浦弥漫一片。
樊梁湖、洪泽浦以东作为下游地区,旧有的河堤大坝不能发挥作用,没能及时修补的缺口,在大水的冲击下,不断倒塌、扩大。
此时的扬州北部、楚州全境甚至泰州西部,都是洪水滔天。
信王对受战乱迫害及洪涝灾害而背井离乡的平民可以不管不顾,但楚州附近逾二十万将卒眷属,却不能不管不问。
要知道这些眷属家属所涉及的三万将卒,是追随信王杨元演多年的嫡系,是信王杨元演统治淮东的根基。
不过,仅仅是安置这部分将卒家小,开销就大得惊人。
同时,要防止楚州屯垦体系再受打击,水军还必须要立时进行加强,才有抵挡住北岸水军的袭扰。
想到这里,王文谦脑子里也是一团乱麻,心想当初还不如学棠邑兵,使淮东军出城,豁出去与梁军血战,不计一切代价的将梁军封挡在淮河以北,形势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难看啊。
王文谦就不信梁帝朱裕杀父篡位、根基未稳,真就敢在淮东损失超过三万人马以上的嫡系精锐。
只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这次到楚州,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劝说信王放下姿态,跟金陵城里的那位要好好叙一叙手足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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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军大股的骑兵,渡过淮河,持续两个月的袭扰都远远绕开有坚兵防守的楚州城,楚州城还是那样的巍峨挺拔,只是城下到处是浑浊的水洼地,仿佛与西面的洪泽、北面的淮河连成漫天湖泽。
驰道的地势稍高,没有被大水淹没,王文谦站在车上,眺望大水中零零散散的村寨屋舍,仿佛一座座孤岛矗立在汪洋之中,暗感近一个月来楚州受灾情形,比他预想中还要严重,也不知道阮延这些人是怎么搞的,战后竟然疏忽了对洪泽浦东岸大堤的修缮。
当然了,王文谦也知道他身在扬州,没有特别深的感同身受,对阮延等人的责怨也许是苛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