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在邙山与襄山之间的禹河水道,此时有数千水军、一百五六十艘大小战船,但也不可能将这一段长达三百多里的禹河完全封锁住,也无法及时阻拦这数艘快船钻过封锁的缝隙,横渡这左右仅三里多宽的禹河进入北岸。
好不容易有十数艘大小战船载着数百将卒从两侧围堵过去,但田卫业看到抢渡禹河的这队梁军,已经主动将数艘快船直接扔在溪沟子里纵火烧毁,与会合过来的将卒,将快船所装运的物资,包括八匹骡马接上岸,此时正往北面的山里逃去。
“梁军的马匹,难道是属猴子的,竟然也钻山里去了?”看到这一幕,田卫业身后有部将郁闷的叫道。
“这些乃是从黔中运过来的矮种|马,跑不快,却惯走山径狭道。”有熟悉情况的人解释道。
田卫业却是蹙着眉头,眼前这一幕意味着梁军可以已经完成前期的侦察,此时开始有意输送更多的物资、人马进入历山或中条山里的某个点立足,甚至不惜将这些容易建造的快桨船当作消耗品使用。
现在他们的水军在禹河还是占据优势,但再等上一个月,禹河就将冰封起来。
他们这个冬季放弃对河洛地区的攻势,梁军却可以将大股的兵马、物资投入北岸的历山、王屋山、中条山之中,扎根、结成据点,等到明年二月份禹河解冻,他们还有可能顺利的将这些据点一一拔除吗?
上半年从河洛战事之中,田卫业就清楚的认识此时盘踞对岸、寸步不退的对手,可能要比朱裕更加难缠,这令他对未来围绕襄山发生的拉锯战,心里蒙上一层阴影,暗感要早做一些准备,才不至于彻底的陷入被动之中。
“孟州水营的将卒登岸要去追杀这股梁军了,看来赵孟吉的手下,也清楚叫梁军钻入历山、王屋山的山肚子里,对他们并没有好处……”这时有部属提醒田卫业道。
田卫业侧头看去,就见两三百名将卒从那道溪沟处登岸,看样子是要咬住刚才那股梁军进山清剿。
孟州水营归赵孟吉节制。
前期孟州水营的战船,主要负责封锁禹河水道,但孟州的将卒并不直接从襄山、王屋山南坡南岸进剿钻入山中的小股梁军,只是应田卫业的要求,用战船将河津守军送上岸。
那十数艘巡视、封锁河道的战船,并没有河津守军的将卒,此时登岸作战的皆是孟州守军,看来赵孟州经过这大半个月观察,也已经意识到放任梁军在北岸的襄山、王屋山之中钻来钻去,危害极大。
“传旗号,要那十数艘船到这边来,接我们一队精锐人马过去协助作战!”田卫业说道。
那处溪沟距离他们这边仅有七八里,但中间临河的涯岸地形破碎,没有完整的道路,他们这边没有办法直接精锐过去增援,需要战船来接。
…………
…………
看到后方有敌军追入山中,陈元臣使一小部人马牵着滇西马驼着物资先行钻入山沟深处,他带着百余将卒在坡谷里停下来。
坡谷里算不上太险陡崎岖,长满杂灌木,中间被一条行洪的旱沟分开。
入冬后襄山南坡好些天都没有雨水,此时旱沟里积满枯叶、鹅卵石。
旱沟两侧的林坡,看似不是特别险陡,但沟垄崖石与杂灌木交错,相比较而言,积满枯黄腐烂草叶与鹅卵石的旱沟,却是他们此时进山最便捷的通道,能叫人马勉强攀登。
敌军也是沿着旱沟追击过来。
陈元臣出生时,荆襄一带还没有并入楚国的疆域,诸多小割据势力与流民军残部争斗不断,到天佑六到八年,荆襄诸州陆续并入楚国,大的战争才停息,但为了丹江西岸的群岭之间,为争夺有限的生存空间,诸山寨势力之间也并不平静。
陈元臣从小可以说是伴随着战火长大,等到荆襄战事暴发,他随其父陈景舟归附龙雀军,年仅十五岁,就手执刀弓站在淅川城头,参与极为惨烈的淅川守卫战。
之后驻守均州封锁武关梁军,以及削藩战事、平定金陵逆乱等战,陈元臣虽然在他父亲陈景舟身边任侍卫武官,然而但凡有机会,他便会赶到前阵参战,乃是山寨系年轻一代最为骁勇的将领之一。
延佑帝在金陵登基之后,陈景舟、周惮等山寨系主要将领相继被调出禁军体系,陈元臣虽然还希望留在禁军之中任将,但其兄于攻金陵城时不幸中箭身亡,他成为家中长子,需要承担更多的责任。
兼之延佑帝当时已经相当猜忌山寨系将领,他最终还是先随其父陈景舟到广德府任职,之后又调到金陵兵部任主事。
这次赴洛阳,陈元臣便请求能到前线军中任职,韩谦征询陈景舟的意见后,便着他到温博身边任高级参军。
行营高级参军,享受副旅都指挥使的待遇,在军中已经算是中高层将吏了,但陈元臣却不甘心坐在主将大帐之中围着沙盘、作战地图指点战事。
前期小股兵马进入襄山已经大半个月了,对襄山内部的复杂地形,有了较学的认识,这次努力从敌军
的封锁往北岸输送物资及人手,考虑尝试着在襄山内部寻找落脚点,建立据点,陈元臣便要求率队到第一线掌握更详细的情况。
目前他算是军中进入襄山最高级别的将领了。
看着敌军衔尾追杀过来,陈元臣冷静的蹲在一块两尺高的山石之后,接过身旁扈卫所背的簧臂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