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八 贞贵妃

出于关心皇帝,也出于探索未知,她日日都勤勉地去元凤宫晨昏定省,不过几天而已,元凤皇帝就不耐烦地赶她走:“你虽是个女人,但横竖担着我夫君的名头,侯爷不高兴见你,你以后少来,在京都转转,或者替我管教管教念陵”。

会吃醋的鬼魂?

冯贞默默地退出了元凤宫。

就依皇帝所言,在京都转转吧,还可以积累话本子素材。

这一转,却意外发现,确实很有必要好生管教皇太子。

自承光皇帝建国至今,天下太平已久,元凤皇帝近两年对朝政不及从前上心,除了军国大事,其余政事的定夺权都下放给了内阁。

内阁大学士们都是进士及第出身,熟读圣贤书,却未必做圣贤事,勋贵与文臣的矛盾、文臣间的党争、豪强地主与平民百姓争地,太平繁荣的表象之下,历朝历代都有的这些问题也逐渐萌生出来。

皇帝懒于过问朝政,太子就成了各方拉拢、利用的对象。

季念陵,年仅十岁的皇太子,被宦官、宫女捧着长大,喜骑射不爱读书,长成了个糊涂又顽劣的草包,偶尔被别有用心的勋贵、文臣当枪使了,竟也不知道。

所幸他年纪还小,还能试着挽救挽救。

横竖自己是他名义上的爹,又承了他先祖不杀的大恩,冯贞就坐在东宫,等太子回宫。

日暮时分,太子才提着乌木雕蛟轩辕弓回宫,额头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兴高采烈地和随从议论要怎么烹饪今日猎得的鹿。

太子见了她,有些意外,但还是边换衣服边邀请她一起吃鹿肉。

男女七岁不同席,太子虽然还是个孩子,但已年满十岁,当着她的面换衣服,似乎有些不合礼数。

尴尬中,冯贞突然想到太子总是叫她“先生”,这傻太子莫非以为,她是个男人。

只是眼下,这桩事却并不要紧,冯贞定了定心神,严肃地向太子提出,要亲自给他上文化课。

太子嗤之以鼻:“先生,虽然您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太子太傅却是当代大儒,太傅的学问应该比先生更好吧?”

冯贞点了点头:“太子太傅的学问确实比微臣好”。

太子就笑着问她:“那你凭什么来教我?”

冯贞不卑不亢:“不是非要当代大儒才能成为好的教书先生,殿下有所不知,微臣的爹爹就是一名极优秀的教书先生,他最擅雕琢朽木,微臣从前跟在爹爹身边,自认为也学到了他老人家几分本领……”

太子打断了她:“你爹爹不是个商贾吗,怎么又成了教书先生?”

冯贞面不改色:“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微臣是过继到李家的,养父是商贾,生父却是名教书先生,这些都是可以查证的”。

太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查你干吗?”

宫人们此时端上了烤架和切好的鹿肉,太子就拉着冯贞一起烤肉。

太子虽然是个草包,烤肉手艺却不错,冯贞吃得心满意足,又陪着太子喝了几杯酒,吃人嘴短,她睁着朦胧醉眼去看太子,觉得傻太子看着比平常顺眼了许多。

炭火温度高,冯贞又喝了酒,白净的脸变得红扑扑的,举止也不像平时的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她单手撑着头斜靠在桌边,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太子又看呆了。

明明是个男人,却比女人还娇媚。

难怪当年能入了他母皇的眼。

男人和男人之间生情,也是常有的,京都最大的青楼就是家南风馆。

最大的问题在于,他毕竟担着皇夫的名头……

太子心烦地命人撤了烤肉架子,又亲自把冯贞扶回了她暂住的琼华宫。

这一扶,却觉得很不对劲……

从小看到书本就打瞌睡的太子,当晚精神抖擞地去了皇史宬,先是翻了半夜史册,又把值夜的史官揪起来,问了半夜话。

虽然彻夜未眠,但走出皇史宬时,太子看着却精神得很。

哼,他不浪费时间看书果然是对的,就连天家的起居注都是满纸胡言,何况其余的书。

只是眼下为了亲近那位矫情的状元郎,却不得不假装虚心好学。

前一晚饮了酒,第二天冯贞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她原本就是闲人,这原本也没有什么。

却听宫人小心翼翼地回禀,太子已在琼华宫外候了半日,冯贞就草草梳洗了一番,赶去接驾。

九月的日头有些毒,太子被晒了许久,却没有丝毫不耐,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弟子顽劣,劳先生费心”。

究竟是草包开了窍,还是又想到了什么捉弄人的促狭主意,冯贞没有计较,认认真真地为太子授课:“若殿下认为微臣所言有理,还请殿下日后行事三思”。

“这第一讲,与殿下昨日所吃的鹿肉也有些干系,微臣今日想与殿下探讨,逐鹿天下这个词”

“金銮殿上的大宝之位,这江山天下、大好河山,几十年前的主人还不姓季,前朝灵帝行事无道,百姓不堪其苦,承光皇帝应天而生,诛反贼、驱匈奴,如此才有你季家的天启王朝”